“那決明子茶中的甘草粉呢?”
林賢妃道:“這茶乃是太醫院所配,想來是宮人不伶俐,配錯了也有可能。”
太後仍是不肯罷休,著人到太醫院去查問此事,便有一個宮人認罪道其不慎將甘草粉混入了茶中。
太後聽聞,心上憤恨不已,卻隻得作罷。
宮人前來回報此事,梳蟬聽了,隻是淡淡應了一聲,紅美人竟能哄得楊才人的飲食,更伸了觸手到太醫院和司珍坊,可見在這宮中已有勢力。
梳蟬卻是再無心此事,從榻上起身,披上披風,再怎樣躲避,該來的終究一樣也躲不開。
今日早朝之上,謝長史力諫賜死瓚王中瑾,中然不肯,謝長史竟是一頭撞向丹墀,眾人攔阻不及,謝長史滿額鮮血,中然忙著太醫為謝長史醫治,謝長史雖終是無事,然滿朝俱是叩請中然賜死瓚王。
梳蟬慢慢走在回廊中,那年也是初冬,初次在這回廊中走過時便在想,此生怕是都不會再有那麼艱難的時刻,隻要熬過那一夜便好了。
然而這麼多年,一步步走來,全都踩在刀尖上,才知道那年,當真不過是開始。
禦書房外的侍衛見了梳蟬都是一驚,梳蟬擺手,子楝示意之下侍衛們便都噤了聲,梳蟬輕輕推開房門,才驚覺這禦書房並未比外麵暖和多少。
冰冷的屋中隻有案上點了一盞琉璃燈,中然坐在書案後,手裏一本奏章,低垂雙睫,似在看又似沒看。
梳蟬慢慢走到案前,悄無聲息,然而到了近前,中然卻忽然抬首看著她,眉目隱隱憔悴,墨色更濃,然後微微笑了。
“你來了。”
“不知皇上如今作何決斷?”
中然低首,放下奏章,歎道:“你是來勸我的嗎?你也是來勸我下旨賜死中瑾嗎?”
“殺或不殺都是皇上做主,臣妾勸不得,也不敢勸。”
中然悲道:“如何能不殺?”
梳蟬竟覺心痛難忍,隻得道:“蘇竟率領十萬精兵,擁者眾多,,而瓚王如今已被困帝台,蘇竟仍敢放言明日攻城,便是料定了皇上不忍加害手足,更甚定國公如今這般模樣,帝台之中連一個能夠帶兵和蘇竟對抗的人都找不到,這場仗該如何打啊?”
中然不語,梳蟬歎道:“更何況皇上應該知道,就算定國公應戰,便是勝了此戰又能如何,瓚王不死,蘇竟就不會罷休。”
梳蟬更低了聲音,道:“即使今日不下這道聖旨,瓚王就能活的了嗎?他被蘇竟扶持,卻從蘇竟手裏逃回帝台,而若是他留在蘇竟軍中,定國公若能擊敗蘇竟,他或許還能保住一條命,但他偏偏逃了回來,而且還是在這個時候,誰能救他?而他逃回來的時候,皇上以為他就沒有想過會有什麼結果嗎?”
中然神色更痛,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瓚王是心善之人,皇上是知道的——”
“即使如此,讓我下詔賜死自己的弟弟,我做不到!”
中然心中苦笑,原來他仍是這樣天真,忽然會想起,幼時父皇教導大哥,那是他無意之中撞見過的一次,父皇從未那般教導過他,所以不僅是他不願爭,而是那時他便深知他不能爭,也爭不過,更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身居九鼎,而那一日卻來的太過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