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相大人言重了,”樓靖臣也是淡淡的,“葉相大人清直剛正,謀反一案定是小人讒害,小侯於公斷不能坐視不理,更是不能學那些小人行徑,於私朝雨也十分想念表兄,小侯還請葉相大人隨小侯回府,也好避一時之亂。”
無傷微笑,樓靖臣神色雖淡,血氣卻是極重,話說的客氣,倒是周全,然而客棧之外跟隨他而來的披堅執銳的將士竟有數千,水泄不通的圍住客棧,看來他自離開帝台至今,這行蹤到底還是被人察知了,樓靖臣既是為他而來,這樣的陣仗,他可能說個不字嗎?
“如此倒是叨擾侯爺了。”
“哪裏,葉大人客氣了。”靖臣微笑道。
“慢著!”剛剛保護無傷的那人見無傷果真要隨樓靖臣走,不禁脫口阻攔道。
“子楝,這是侯爺顧念舊情,收留你我,還不快收起刀!”
樓靖臣看向子楝,笑道:“顏統領,當日帝台一見,果然是英雄出眾,小侯十分仰慕,不知顏統領可否給小侯這個麵子,到府上一敘?”
子楝忍怒道:“侯爺言重了,侯爺如此重情重義,子楝佩服,怎敢不從命?”
樓靖臣一笑,再看向無傷,無傷神色平淡的隻叫人更不安,樓靖臣心上一沉,這人之厲害,莫說殺他,當年大古蓮山一戰,能從他手下逃過一命都是僥幸,卻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權傾戚國的葉家終於也有今天,名滿天下的葉無傷終於也有今天,然而即使落魄至此,這人也是極危險的,是殺是留,樓靖臣心下一時百轉衡量。
臨上馬車前,無傷終於不由回首看向站在客棧二樓的女子,那女子已是逃過一劫,卻並沒有絲毫喜悅,看著無傷,竟是悲色。
樓靖臣看著那女子古怪的神色,不禁道:“葉大人莫非識得這女子?”
無傷淡笑道:“侯爺何出此言呢?”
樓靖臣略微低首,仿佛沉思,隨之笑道:“既然如此,便走吧。”
碧水城,五年之後,不想再見會是這般情景,完全不複昔日景色。
雖然定是不比帝台的繁華錦繡,淡了戰火瘡痍,卻已流露出這座城新建之時的動人,城中雪白千腳竹樓隨處可見,月色下竟是一片銀白雪浪。
馬車終於駛進城中時,已是月上中天,正好見了這一片宛若白雪的城。
無傷不禁歎道:“果真人間淨土。”
朝雨聽聞侍從回報,早已迎了出來,無傷雖是庶出,與朝雨並不若心誠和梳蟬一般是有血緣的表親,但兄妹之情還是深厚的,就連從小在國公府長大的子楝與朝雨也是感情極好的,因此見著懷裏抱著個粉嫩嫩的小娃娃的朝雨,兩人都是一笑。
無傷和子楝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那孩子安穩的睡著,花苞一樣的小嘴上還掛著口水。
看著這樣可愛的孩子與這樣溫柔善良的朝雨,誰能不喜悅呢?而喜悅之後,無傷心中卻是一陣痛楚,將這樣的朝雨嫁給樓靖臣,當初梳蟬在信中提及時,他並沒有回複,便算是默認了的,這樣一場殘忍,他算是主凶之一。
終於在這東寧侯府住下,朝雨將府上竟是打理的井井有條,偶爾和樓靖臣的目光相對,竟是脈脈**,就連樓靖臣看著朝雨的眼神也不自覺就淡了血氣,他本就儒雅俊秀,若是少了那陰冷血寒,和朝雨站在一處,倒真是一對璧人。
無傷心中卻是苦冷,朝雨自然是看不到的,她為無傷與子楝布置好的房間外,那些花木掩映中盡是甲兵,她還不知,這裏對於無傷和子楝來說,隻是囚籠。
子楝自然是不肯乖乖的被關著的,但是借機硬闖了幾次都被攔了回來,無傷隱約感覺到樓靖臣已對子楝動了殺機,心中不免憂急。
但麵上還是要過得去的,幾人每日笑語晏晏,逗弄朝雨的兒子,小孩子剛滿一歲,咿呀咿呀的,滿身的奶香,可愛至極,朝雨笑說要無傷教孩子習文,子楝教孩子習武,無傷便也笑道侯爺文武雙全,怎輪到他二人來獻醜,又問道這孩子的名字,卻是取了一個單字為“涯”。
朝雨終於有些憂色道:“卜卦經文,又請了許多先生,都算說這孩子今生注定漂泊難定,所以反而取個天涯的‘涯’字,興許反倒能破一破。”
無傷便為孩子起了字——逢之。
若是此生注定漂泊無依,難以安定,行盡天涯,也希望這孩子終於能遇到同行之人,相攜相伴,不致孤苦一生。
而有了這軟綿綿的小東西,幾人又和氣融融的過了些日子,之後來往拜訪的人,樓靖臣也引薦了一些與無傷,周旋之中過了半月。
已近六月,雖然近乎完全被隔絕了外麵的消息,但無傷已察覺如今戚國相較於他被關在這裏之前,已定是另一種翻天覆地了,隻是不知這樓靖臣還能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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