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然回到寧德宮中,紅才人仍是跪在殿中,哭泣不已,轉首見了中然,隻更含悲,卻哽咽不語。
太後見了中然,道:“皇上,剛剛紅才人的宮人柳兒已經招了。”
彩和等人帶了柳兒進來,柳兒瘦弱,彩和等人提著柳兒便如拎著一隻伶仃的貓。
太後厲聲道:“快說!”
柳兒一個哆嗦,懼怕的看向紅才人,太後見了便怒道:“若不說,現在便拖出去亂棍打死!”
柳兒聞言慌忙叩首求饒,終於抖道:“充媛娘娘自從有了身孕,多是差遣欺辱才人——”
水充媛昨夜險些小產,此時卻被宮人扶著,硬撐著坐在寧德宮中,定要看著紅才人受審,聞言怒道:“你胡說!本宮幾時欺辱過她——”
太後含怒瞪了水充媛一眼,水充媛再不敢出聲,在座的薔美人等人聞言卻都是輕聲嗤笑,隻礙著太後與皇上在上,才未敢出言譏諷。
柳兒顫道:“才人因此懷恨在心,充媛娘娘又差遣才人每日必得熬了羹湯,親自送到宸翊宮,才人更是憤恨不已,每日在宮中,人前還好,隻得奴婢在的時候,便是咒罵不止,熬著羹湯時常常氣的摔了東西泄憤,而那日才人熬著羹湯時忽然冷笑出來,奴婢見著便覺害怕,果然那日之後,奴婢便見著才人每日熬湯必得借機將其他宮人遣走,又吩咐奴婢——吩咐奴婢——”
柳兒說著仍不自覺看向紅才人,紅才人眸中含淚,嬌楚如風霧之中的櫻花,淚落如花瓣墜落,卻是默然無聲,更顯淒傷。
梳蟬緩緩步進寧德宮時,便見了這樣一幅花顏垂淚,滴碎人心,宮中的女子原本便是如花,得勢之時如花開正茂,落魄之時更隻如花枯敗,無論怎樣,都得博人看的盡興。
紅才人雖出身低微,晉身嬪妃也不過幾月,妙語解人心憂,嬌笑博人生憐,雖得中然寵愛,然謹言慎行,恭順無爭,在這脂粉之陣中,卻是難得的不惹人生厭,如今處境如此,在座嬪妃雖也未有一人敢出言回護,終究也無人落井下石,相比當日朱華妃,已是雲泥。
中然見了梳蟬,便道:“你昨晚也是未睡,怎麼不好好歇著?”
梳蟬道:“臣妾見雲葉睡得安穩了,便過來看看,畢竟紅才人若是當真在湯羹之中下毒,便不僅是謀害水充媛腹中皇嗣,而且謀害長公主。”
太後聞言更是流露怒色,綿蠻隻淡嬌一笑。
梳蟬看向柳兒,緩聲道:“說吧,你家主子在湯裏做了什麼手腳?”
柳兒哭道:“才人每日用杏仁和桃仁,還有其他幾味藥,奴婢就認不得了,才人用那些藥濃濃的熬了湯汁,才去熬湯,還吩咐奴婢每日在屋中點丁香去藥味,又吩咐奴婢將熬湯的藥汁倒進荷花池中,不許人見著。”
張太醫在一旁道:“杏仁大寒,桃仁破血,都是孕婦不宜,昨日微臣在充媛娘娘的北芪防黨紅棗雞湯中又查出丹參與丹皮,這兩味藥雖補血,卻也活血,還有一味露蜂房,露蜂房雖能祛風散寒,然微臣剛剛看過在簡玉齋查出來的露蜂房,卻未經去火煆存,乃是含毒之物,況且露蜂房本忌丹參與黃芪,又忌葷腥,因此這一道湯,用料看似補血養氣,其實最不宜身孕,充媛娘娘每日飲用,才會腹中疼痛不止。”
太後怒道:“紅才人,你還不認罪!”
紅才人聞言抬首,含淚哽咽,依依嫋嫋,許久方輕聲泣道:“臣妾冤枉。”
聲音輕柔竟如水,孱弱竟如絮,竟能觸碰到人心一般,這般柔弱淒然之下,卻是安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