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誠推著秋千,雲葉隻覺蕩的極高,緊緊抓著秋千,卻是咯咯笑個不停,滿臉嬌稚,眉眼如月,櫻桃紫蜀錦裙擺飄起,露出一雙繡紫櫻絹麵蝴蝶鞋,竟如一隻輕盈紫蝶,夢境之中才會有的柔軟模樣。
心誠推著那秋千,柔聲吟道:“青梅如豆柳如眉,日長蝴蝶飛。花露重,草煙低,人家簾幕垂。秋千慵困解羅衣,畫梁雙燕歸。”
梳蟬笑道:“真不知二哥原來也有這樣兒女情長的溫柔之時。”
雲葉終於玩得累了,翠翹帶了她回屋去午睡,心誠笑道:“雲葉比你小時膽子還大,怎樣都嚇不住她。”
梳蟬聞言嗔道:“就知道二哥沒安好心。”又笑道:“二哥今日怎麼有功夫進宮來?”
心誠道:“去歲秦家鬧出的事,你還記得吧?”
梳蟬道:“到底是太後母族,再怎樣鬧難道還能得出什麼結果嗎?白白害了孫才人一屍兩命,也終究什麼都換不回來,如今卻怎麼又提起來?”
心誠道:“雖說如此,終究還是有人不肯罷休,又告到容恩明那裏去了。”
梳蟬聞言歎道:“容恩明雖說剛正不阿,甚至人都稱其為戚國強項令,卻到底還能怎樣?”
“但你也知道,容恩明在這種事情上,是誰的話都不肯聽的,唯有大哥能壓製著些,如今就是為難在大哥不在帝台,秦家的事是小,大哥惜才,卻不能讓容恩明出了什麼差錯。”
梳蟬歎道:“妹妹明白了。”又道:“若是如此,隻得令張耿接手此事了。”
“張耿掌管刑部,此案未必能接的過來。”
梳蟬道:“二哥忘了,大理寺卿雖是楊梓儀,終究還有少卿賀綸。”
心誠略微沉吟,道:“隻是賀綸雖有才幹,但此人優柔寡斷,又情性過重,非是堪當大任之人。”
梳蟬笑道:“二哥可是想的長遠。”
清月荷香,秋千花影,低咽柳葉笛。
那一片柳葉,細細吹響,簡單之哀,重複之傷。
“怎麼不吹了?”
梳蟬聞言回首,見了中然站在身後,便要起身,中然伸手輕輕放在她肩上,道:“不必多禮了。”
新月荷塘,柳樹青幔之中,梳蟬坐在秋千上,低鬟垂眸,因一直抿著唇吹著柳葉笛,抿出唇上一點浸水般的桃紅朱砂,柳葉細長綠潤,十指柔膩,映月之光,竟如一畫。
“皇上這麼晚來,是有什麼事嗎?”
中然淡笑道:“沒什麼,隻是今日午後見了心誠推雲葉蕩秋千,想著喜歡,剛批完奏章,就不覺又走了來。”
梳蟬道:“皇上今日來了,怎麼不進來?”
中然笑道:“看雲葉那麼開心,朕若進來,隻怕她又拘束了。”
梳蟬一笑,剛要開口,卻聽遠處忽然歌聲清亮,歌管絲竹,紛繁如霧。
中然道:“原來這樣遠也能聽得到。”
梳蟬笑道:“玉樓半天起笙歌,風送宮嬪笑語和。皇上以為這宮裏哪裏會聽不到?”
中然默然,梳蟬一笑,重又吹起那一片柳葉,那一片柳葉,不過寸長,卻吹得出寸寸月色,寸寸斷腸。
次日清晨,菱花鏡裏,盤起發髻,櫻兒笑道:“娘娘上次給公主做的花簪才真是雅致,如今這宮裏都學著呢,茉莉花潔白如雪,正襯著娘娘的膚色,娘娘卻怎麼自己不戴呢?”
梳蟬笑道:“本宮一向不喜歡簪花。”
櫻兒笑道:“娘娘高潔,不是尋常花草能相比的,奴婢做了一個花簪,放了甘菊花、忍冬葉、白芷和杜若,這些藥材香草能清心安神,娘娘若常戴著,安神寧心,又鎮著頭痛,好過吃藥。”
梳蟬笑道:“難得你有這心思,”又道:“上次在太**中受的傷可好些了?”
櫻兒笑道:“奴婢多謝皇後娘娘關心,奴婢已是好了。”
“那便好,不然本宮心裏也不安,委屈你了。”
櫻兒聞言屈膝跪下,道:“奴婢承蒙皇後娘娘錯愛,才有今日,絕不會背叛娘娘,這些傷相比娘娘的恩德,都算不得什麼的。”
梳蟬歎道:“難得你的忠心,本宮都會記在心裏的,起來吧。”
櫻兒起身,翠翹正端了玫瑰粥進來,笑道:“爐子上還煮著給公主的雪耳蛋花瘦肉湯呢,除了你沒人知道火候,都沒人敢碰,你快去吧。”
梳蟬笑道:“雲葉嘴饞,又怕苦,這粥最是潤肺,卻也得你做的她才肯喝,才說好喝,你快去吧,雲葉也快醒了。”
櫻兒笑著應了聲去了,翠翹見了梳蟬鬢上花簪,不由道:“奴婢記得娘娘最不喜歡簪花的。”
梳蟬笑道:“這是櫻兒做的,這樣苦心好意,本宮怎好不領呢?”
翠翹聞言一驚,手中的粥碗都抖了一下,再看向梳蟬,梳蟬神色淡然而靜,目色潺清,淡去翠翹所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