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陽手指扣在扳機上,怒目看著沈毅,疑惑地問,“你------你當真不怕死?”
即使在這樣的時候,沈毅將我護在身後,也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我膽子雖然大,但是孟子陽這人魯莽,指不定幹出什麼事兒來,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沈毅握緊了我的手,在告訴我,別怕,別怕。
我實在是憋不住了,上前道,“孟子陽,是日本人可怕還是沈毅可怕,你自己衡量衡量!國家淪陷,和平城收入沈毅口袋裏,哪一個更嚴重?有國才有家,你懂嗎?!”
孟子陽掙紮了一番,終究是收回槍,悻悻然看著我和沈毅,歎氣說,“我派人送你們下去!這山上放了不少鐵夾子,我怕你們不小心踩上,你看著我幹啥啊!那都是陳秋生那孫子的主意,可不是我!老子光明磊落坦蕩蕩,能幹出-------”
我翻白眼打斷他的話,“得了吧你,趕緊的!”
“嘿,你這婆娘,怎麼這麼凶呢?沈毅你也受得了!”孟子陽無奈道。
沈毅聞言輕笑,淡淡看了我一眼,又抓緊了我的手說,“當然能。你不是我,怎知道她的可愛之處。”
這一句話,氣得孟子陽七竅生煙。
最終,在孟子陽的人帶領下,我、沈毅和小四安全到達沈軍的營地。一路上因為有孟子陽的人在,我滿肚子的疑問憋著,一走進沈軍的營地,我就拉著沈毅的手不放,急切問道,“你當真要跟孟子陽一起麼?還是你隻是緩兵之計,騙他的!”
然而,沈毅並不理我,甩開我的手,自顧自地坐下,看都不看我一眼,仿佛我是個隱形人一般。
我又跟上去,“你說話呀!你怎麼不說話?哎,一路上你都不講話,啞巴啦?”我剛說完,便反應過來,對呀,這鳥人從下山開始就不跟我說話了,隻是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怕我摔倒或者被夾子夾住。
他這是怎麼了?
生氣?
可在孟子陽那裏不還好好的嗎?
我厚著臉皮去握他的手,笑嘻嘻說,“嘿,沈叔叔,你生氣啦?”
沈毅一點情麵都不留,抽回手說,也不說話。
“喂,你有意思嗎?為了給你送藥,我這麼辛苦,你都不安慰下?還給我甩臉子是吧,沈毅,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早知道就不給你送藥來,把將軍府裏所有的東西都拿去賣掉,再把彙豐銀行的錢全部卷走,跑到美國去!”
沈毅瞪我一眼,冷聲嗬斥,“誰叫你自作主張的?孟子陽手下有陳秋生你不知道?陳秋生什麼人你不清楚?”他言語雖然冷,但是語氣卻是緊張的關懷。
我悻悻說,“我身邊不是有方恒和小四嗎?”
“方恒頂用那你怎麼被孟子陽的人帶走了?”沈毅反問。
“那不是因為-------”
“因為什麼?蔣碧微你給我閉嘴!誰給你這麼大膽子的?叫你好好在家等著,你聽不明白?非得讓我擔心你才過得去是吧?”沈毅霸道地說,“你別解釋了。”
“嗬!我說過我要解釋嗎?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我幹嘛滾?這裏是我的地盤!”他說。
我氣急,咬著嘴唇,胸口的氣上下起伏,“好,你讓我滾是吧,我滾!”
說著我就往外走,可沒走兩步呢,有些人就將我拉住了,強行圈在懷裏,還怪我說,“我叫你滾就滾?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那叫你好好待在家怎麼不聽?做錯了事情還不能讓人教訓了?才說幾句呢,就受不了了?”
我順勢要掙紮,但他箍得緊緊的,一點兒機會都不給我,像是怕我逃走了一樣。
“哼,叫你不理我?你生什麼氣?我現在好好站在你跟前呢,毫發無損!”我揚起臉看他,不停地用手錘著他胸口,心裏那一個委屈啊,眼淚花都在打轉,但我好強,不想示弱,生生地將眼淚憋回去了。
“要是萬一呢?”沈毅胸口的肌肉當真是結結實實的,一拳頭砸上去,半點反應都沒有,他索性抓住了我的雙手,緊緊握住,雙眸深深鎖著我的視線,有些艱難地說,“自從上次那一槍過後,我再也受不起半分擔憂,你懂嗎?碧微,你懂我的心思嗎?”
說著,他眼眸中凝有水光,一閃一閃的,我鼻尖一酸,眼前瞬間朦朧了,再看不清他眼裏究竟是什麼東西。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被觸及,前一刻還生氣呢,這一刻就隻剩下溫存。覺得自己理直氣壯,卻又覺得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麼?
“可我擔心你------你自己在這邊撐著,我不做點什麼,怎麼安心,就算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吧?你在這邊打仗,我在將軍府錦衣玉食,算什麼?”我緩緩低下頭,用微弱的聲音說。
他也漸漸鬆開了我的手,將我一把抱住,腦袋按在他胸口,一陣陣心跳有節奏跳動,越聽越覺得心安,越聽越覺得溫暖。
“我知道,我知道,我何嚐不------罷了,好在你沒事。”沈毅語氣極為悵然,輕輕捋著我頭發說,“走,咱們回家去。”
路上沈毅才告訴我,原本孟子陽是想跟他一決高下你死我活的,可南京城的危機傳來,兩邊人都改變了主意。沈毅早就摸準了孟子陽的脾性,便差人給孟子陽送了一封信,至於孟子陽是怎麼瞞著陳秋生的,就不得而知了。
而沈毅,也是真正想要和孟子陽握手言和,接下來預備為國家出一份力。
南京危機,我便知道,日本人席卷而來,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灰暗的日子。而我所知道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能說,曆史書上學來的東西,我一個字都不能說。
我能說的隻是,“去吧,我支持你。”
當天,我們連夜趕回江城。正好是除夕夜,整座城市都洋溢著喜慶的味道,年味越來越濃。回到將軍行轅時,天已經黑了,洋樓前停著一輛小汽車,那是林嘉城的車子。
我和沈毅剛下車,紀曼柔和林嘉城匆匆出來,一應傭人也都出來。紀曼柔肯定是擔心死了,見我們平安無事,眼睛裏氤氳了淚水,林嘉城體貼地抱住她,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