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斯人已遠(1 / 2)

李三才悶頭不語,坐在唐貓兒麵前,仿佛入定一般。

良久,李三才方道,“她在那孽龍之靈就要出鞘之時,用自己的身子擋了下來,三魂被擊得隻剩下一魂。”

唐貓兒大驚,道,“那……那她還有救嗎?”

李三才搖搖頭,道,“若是那一魂能立刻抽身回來,尚有一點生機,但她選擇了你。”

唐貓兒猛地想起那道把自己緊緊抱住的白光——

那不是巫神的法術,那就是楚雲心自己!

唐貓兒心內全然不知所措,在過去,是恩是仇都涇渭分明,可對這楚雲心,自己到底是該恨她,還是該感激她?

李三才繼續道,“我王在外平叛,不得抽身,知道此事後,便派我先回來處置。”

唐貓兒想起,他最後一次看到楚雲心之時,她正站在那神女宮前,罡風獵獵,把她一身衣衫都吹地不住晃動,長發依依,恍若仙子,不禁心裏升起一絲痛楚。

唐貓兒喃喃道,“那她後來怎麼樣了?”

李三才道,“後來?她已經玉石俱焚,連一絲魂魄都不再了,哪裏還有後來?”

唐貓兒此時無言以對,心內不知是自慚還是後悔,道,“這……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日天塔公爵被孽龍生出的陰風所襲,吹入神女宮裏,但畢竟牽掛著巫神,雖說這一對姐弟平日裏不和時候多,但畢竟骨肉親情,天塔公爵還是冒著生命危險跑出神女宮去看巫神是否無礙,可隻看到天空裏一道白光……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唉,也是天意吧,那巫神的母親,我們曾經的王後仙逝之時,也是因為用了這殘華咒……天意,天意!”李三才說地沉重,頓足捶胸起來。

唐貓兒自幼輾轉江湖,早就不相信天意了,更何況,就算老天有眼,也是隻會看向惡人,好人不長命,禍害一千年!

但此時聽李三才娓娓道來,心內反而希望楚雲心的死,就是天意——

也隻有這樣想,才能讓自己心裏好受一些吧。

李三才見唐貓兒緊咬著下唇,神色痛苦萬分,便道,“斯人已遠!還是說說活人的事兒吧。不知你是因為什麼惹上了朝雲穀,可否告訴老哥哥?”

唐貓兒見他話題重提,心裏忽然也不想再隱瞞什麼了——

在過去,他孑然一身,對誰都是不虧不欠,就算是對相國寺的老主持,他也在心裏想,隻是因為自己父親的原因他才對自己照顧有加;而對於杜璿兒,他殺死朝雲穀的三少爺,也是解了她的困擾;唯獨對於楚雲心,這個放浪形骸的女人,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這個美豔無方的女人,自己不但有所虧欠,甚至連她為什麼要救自己都完全想不通……

這樣的債又要如何償還?

唐貓兒緩緩道,“因為我殺了秋水道人的小兒子齊君羨。”

“哦?那你也是好本事啊!想那秋水道人是天下一流的人物,他的小兒子怕是也武藝非凡吧?你是如何殺的?”李三才頗有意味地問道。

“齊君羨……是個紈絝子弟,沒什麼武藝,殺他倒沒費什麼事。”唐貓兒此時腦中全是楚雲心的倩影,呆呆地回答了李三才的話。

“那便蹊蹺了。你為何要殺他?你怎麼殺的他?你又是怎麼逃了這麼遠的?”李三才一連拋出了三個問題。

唐貓兒一激靈,知道若是挨個作答必然牽扯到杜璿兒,便隻答了一句,“因為秋水道人殺了我爹。”

李三才捋了捋胡須,沉吟一陣,道,“可是……你該知道,殺你爹的,可不隻是一人。”

“你怎麼知道!”唐貓兒吃驚不小,自己對於父親的事從來是三緘其口,不曾對任何人說過,隻是在殺齊君羨前才一時衝動說出自己身份,這李三才和自己見麵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是如何知道的?

李三才伸出手,用手背在唐貓兒憔悴的臉上蹭了蹭,道,“孩子,在你小時候,我便曾這樣逗過你。”

這李三才竟早就認識自己!

李三才黯然道,“那時啊,我一逗你,你就咯咯笑個不停,可是這十年過去,你的臉上竟是戾氣多,歡愉少,怎能不讓我痛惜啊!”

唐貓兒見他感懷,也動了些真情,這世上誰不想永遠歡愉,誰又想周身都是戾氣,隻是這中州之大,自己如螻蟻一般偷生,身負門仇家恨,哪裏能高興地起來?

“先生,你……你認識我父親?”唐貓兒仿佛時隔多年又見到了親人一般,心裏又是激動又是擔憂,生怕對方說出什麼讓自己失望的話。

李三才微微一笑,道,“你父親?我一回到落海城見到你,便覺得眼熟的很,但畢竟不敢相信這是故人之子。直到剛才我談論秋水道人的八步趕蟾之說時,提到尉遲南,你眼中就放出了點點異光,我便知道,八九不離十了!更何況,你被孽龍爪那樣的至陰之物侵蝕,還能活命,單憑這一點,我也知道你必是承襲了你父親那一身陽剛之氣,方才摸你脈搏之時,體內陽氣還是源源不斷,我便也放心了。賢侄,你這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