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低流水月,地廣攬玉風。
鬼穀雖不若鬼老頭所說的四季如春,但是除了無白雪皚皚的寒冬與酷暑炎炎的夏日,春秋兩季的變化還是很明顯的。但是奇花異草不少,而且大多可以入藥。而那鬼穀穀口,據鬼老頭說是在一懸崖峭壁邊上,但基於出自鬼老頭之口,可信度也就大打折扣。
穀底石屋數間,我醒來時便已身在其間。出門竟見不遠處還辟了塊空地專門種了蔬菜,而且還很奢侈的用沉香木做了欄杆。按鬼老頭的話說,就是既可以驅蟲又讓蔬菜帶了香氣,說不定吃久了人也會變香。
山中無甲子,幾歲幾寒無人知。
在這與世隔絕的山穀中,每天被鬼老頭灌下各種湯藥,早晚泡溫泉,每半月再在夜半時分泡冰泉。真這麼四年折騰下來,這原本破敗的身體倒是多了幾分生氣。
身高到抽長了不少,肌膚也因藥理溫泉而細滑如絲。隻是這發與眼,因長年食用紫鈴草的緣故,隱隱透著紫色。
這天我正拾掇了些龍涎香木準備提取香料,鬼老頭興高采烈地蹦躂過來,高興地大叫:“逮到了,逮到了!玉丫頭,穀口你布置的陷阱逮到東西了!”
我斜睨了他一眼仍舊收拾,在香紫鼎爐中加入沉香木點燃,空氣中立時有香氣彌漫。再將龍涎去質取芯,和著辟蘭香草投入爐中,手扯著小型鼓風棒,爐火便燒將起來。
“哎,丫頭,聽見我說的沒有,這次真的……”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音量漸小,“逮到東西了……”
“我記得上次你也這麼說,結果呢?需要我提醒你?”我冷哼,可不敢忘了之前的事,畢竟是前車之鑒。
“那個,那個是意外嘛!誰知道那是你的寵物……我也隻是想試試陷阱好不好用嘛!”他嘟嘟嘴,囁嚅地回道。
我停下手中的事轉身抱胸看著他,正欲開口,卻聽見一聲怒喝傳來:“鬼老頭,給老夫死出來!竟敢在穀口和進穀的路上給我下套,你到越來越不知長進了!?”
語音剛落,一個白影飄進門來直衝向鬼老頭,鬼老頭一頓又快速閃開。隻見一白一灰兩條人影在屋內上躥下跳,空中時不時傳來“嘭嘭”的聲響。我眯眯眼,抿抿唇,看著隻剩影子的兩人,冷笑一聲:“鬼老頭,鬧完後把屋子還回原狀,否則後果自負!”說完抱起紫鼎小爐,徑自走出石屋。
腳步驀地頓住,被眼前的精致所吸引。石屋前種滿冰香薄荷,高大筆直的樹幹,雪白的花瓣,枝椏搖晃間已彌漫了整個空間。
四年了,這冰香薄荷終是開花了。一夜花開,竟真是如此神奇。
唇角揚起笑,放下香鼎,款步走入林中,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陣陣冰寒之氣在掌心縈繞片刻後鑽入體內,順著脈絡遊走。這花,如傳說中一般,與冰泉的效果一樣呢!
“玉寒師妹?”溫潤的聲音猶如和煦的風吹送過來,我挑挑眉,回頭。
那一刻,我仿若看到了臨波佇立的清晰白荷,淡潤,和暖,卻又皓潔如月容不得人褻瀆。那個男子,月色寬袍掛在身上,腰間的玉帶勾勒出清瘦的身形,簡單隨意的裝扮,卻有著溫雅和落拓兩種氣質混雜,偏偏又讓人不覺突兀。
長發如墨,瞳眸燦若晨星。空穀虛懷,謙謙如玉。
他淺淺笑著,任我無理的上下打量,無絲毫的拘束,落落大方。
“你認識我?”收回好奇打量的目光,我歪頭淺笑問道。
他搖搖頭,手指指向石屋內的白影,“我是玉遠非,遊醫的第三個弟子。先前就聽聞師叔又收了個弟子,趁著空閑便同師父一起回穀看看。按理,你該叫我三師兄。”
“又?”我驚奇地抬頭,收回撥弄紫鼎的指,沉吟片刻方才笑道,“是我欠慮了,以鬼老頭愛玩鬧的個性,怎麼會隻有我一個弟子?也不夠他折騰啊。”
玉遠非行至我身旁,臉色有些怪異,又似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隻連歎一聲:“鬼醫之名在江湖盛譽,卻不是以和暖言悅行事。隻是師妹不行走與江湖,不知其事罷了。”
接住幾瓣冰香薄荷,放入鼎中,低頭撥弄,穀外的……江湖嗎?
再抬頭看向身邊的男子,如玉的臉龐輪廓分明,明亮卻不失溫和的眸子正笑望著我。
我也笑開:“三師兄,玉寒還真想去走一走江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