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止殺
何以止殺,殺以止殺!
這是清平調信奉的至理之言。
容州,鹿鳴書院,自從管望舒娶了淮姑娘為妻之後,書院的氣氛更加冷清了。魯融是個天生豁達的性子,而本是南宮家世子的南宮惘然卻默默不言,兩人雖同處一個屋簷之下,然一天說的話不會多於十句。南宮惘然拚了命的修習武道,一個多月的時間,除了肌肉強健了些,人壯實滄桑了些,其他魯融也沒瞧出啥變化。
一個讀書人,深深讓仇恨折磨成這樣,魯融的心裏也痛呐。
收拾完穀種,魯融呆坐在石階上。南宮惘然打完了一套拳,大汗淋漓,喘著粗氣。院子的石案上擺著書,有一本《金匱要略》是南宮惘然最近常讀的,這也是當初,鄭司農給他的建議,他適合學醫。
《金匱要略》彙集名醫精華,於婦科,狐惑病,陰陽毒,傷害雜病各門皆有涉及,且辯證準確,方劑嚴謹。古丘醫家都將《金匱要略》奉為經典。不得不說,南宮惘然確實有學醫術的天賦,直至今日,他已能通背全書,甚至在許多病上都注了自己的解釋。
不過,南宮惘然一直待在書院內,也無病人找上門,因此他的實際醫術如何還有待商榷。魯融在藥草學上的造詣頗高,他跟隨鄭司農多年,熟知草藥的性味歸經和功效主治,他有心想幫南宮惘然一二,卻因南宮惘然的冷漠而不敢過分接近。
今日,天陰,隱約有小雨。
一個突如其來的人影打破了鹿鳴書院的寧靜,是個麵相敦厚的男人。他大耳垂,方臉,臉上有病態的潮紅之色,他手裏提著暗黑色短劍,顯得沒有精神。他走路極慢,手擺動的幅度也極慢,如同遲暮的老人。
來人說話不高,直截了當道:“我要找一個會醫術的人。”
魯融不解,耐著性子有禮道:“這位先生,鹿鳴書院隻是書院,您要治病應該去醫館的。從書院出了門右拐,再連續左拐三個巷子,有個名醫堂,那裏的楚老先生醫術一流,您有困難,不妨去找找他。”
男人目光凜冽,讓魯融打了個哆嗦,但魯融並不懼怕,反而朝著他微笑。男人輕輕的捏了下自己的短劍,猶豫了片刻,說道:“我的病隻有你們鹿鳴書院的鄭司農先生能解決,煩勞你把他請出來。”
魯融謙和道:“老師一個月前已經離開了書院,至於去向何方,我也不知。先生,真是抱歉了。”
男人不為所動,他的餘光盯住了剛衝完澡出來倒水的南宮惘然,他先是皺眉,繼而繞過魯融,走到南宮惘然的跟前。不見他如何動作,南宮惘然已然身體僵住。男人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開口道:“南宮尚跟你什麼關係?”
南宮惘然感覺到周圍的壓力頓鬆,能說話了,他的清水眸子中流露出感傷,道:“他是我的父親。”
語言同樣緩慢的男人並沒有覺得驚訝,以他的境界,自然知曉因果。正如前不久,他在揚州殺人,卻遇到了最大的變數。不錯,他正是清平調的南宮慢慢。當時他要殺林晚燭的一劍隻出了小半,讓突如其來的一行禪師給擋住了。陰司關的五官閻羅能布局,江仲謀亦能破局。不過,光憑江仲謀一人必然測不到這位佛家大能會出手,一行禪師在裏麵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南宮慢慢不是個習慣糾結的人,一行禪師他殺不了,世間有本事殺一行禪師的應該沒有。
南宮惘然不知怎麼的,總感覺這個男人身上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和親切感。南宮慢慢回過神來,說道:“容州南宮家,說起來我跟你父親南宮尚還有點淵源。”
南宮惘然悲戚道:“可惜他已經死了。”
南宮慢慢麵色冷峻道:“元氣低沉,尚未化實,地上武夫,小子,你想替你爹南宮尚報仇?”
南宮惘然堅定道:“是。”
南宮慢慢用力咳嗽了幾聲,一行禪師的佛光可不是那麼好化解的,他道:“你醫術學得鄭司農幾分?”
南宮惘然道:“恐怕一分也沒有。”
南宮慢慢環顧整個書院,他短劍霍然出鞘,劍正好插在了書院的牌匾之上。魯融氣急敗壞,牌匾事關書院名譽,豈能輕易毀壞,再說這塊牌匾上的題字是老師鄭司農親自換上去的,如今鄭司農走了,若是連牌匾都保不住,他魯融將來有何麵目去見兩位院長。他本是莊稼地孩子,憑借著多年的力氣鍛煉,一般人會讓他揍得鼻青臉腫。他的拳頭剛硬,朝著南宮慢慢的麵門而去,不教訓教訓你,真當鹿鳴書院無人了?但,他的拳隻進了一尺,人已經退飛出去,結結實實的撞在書院的大門上,這下,不單牌匾壞了,門也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