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越是安靜自如的喝著熱茶兒,這白袍子縣官卻是越來越急,竟最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說道:“同知大人可是給句實話啊!”

青胡須師爺見了,知道事情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意欲阻止這白袍子縣官不要太衝動了,因為衝動是魔鬼,意味著接下來的事情將一團糟。

事情本來很簡單,可是現在誰也控製不了接下來的事情了。

賈璉依然不說話,仿佛眼前的白袍子縣官是空氣,或者根本不存在一樣。他依然品嚐著熱燙燙的茶。

茶香彌漫在前廳裏,每一個人都可以聞到那樣淡淡的茶清香,猶如冬天裏的梅花香一樣,隻是現在的前廳裏沒有梅花,隻有緊張的氣氛。這氣氛緊張的猶如繃緊的琴弦,誰要彈錯一個音調,誰就會撥斷琴弦。

賈璉的臉上平靜,而白袍子縣官已經坐不住了,他開始在前廳前走來走去,任其青胡須師爺再怎麼跟他使眼色,他像完全沒有看到一樣。

他真的沒有看到,他太緊張,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揚州,一刻也不能遲疑。

他開始提價了,從來買家是壓價的,而現在他開始提價。不得不說在商業麵前,這個一身白袍子的縣官是多麼的無知,這也加快了一團糟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二十文錢一匹布?”白袍子縣官覺得這個價格夠高了,他說出口後,用極端渴望的眼神看著賈璉,這眼睛猶如當初的尤二姐看賈璉的眼睛一樣。

而賈璉看白袍子縣官不過一隻黃燦燦的餓狼看著一隻待宰的披著白皮的羔羊。

白袍子縣官沒有看到一絲挽回的餘地,事情太急了,這一千萬匹布他今天必須買下,他銀子都帶來了,就為了這一千萬匹布,他這些年來苦心搜刮的那麼多白花花的銀子他都帶來了,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拿走這一千萬匹布。

“五十文錢一匹布。”白袍子縣官似乎出了個不能再高的價格了,他已經說出了他的底線價格,“我的同知大人,你就行行好,這可是一千萬匹織布啊!”

賈璉沒有回答白袍子縣官,而是問了問坐在一旁的寶玉道:“你說呢,寶玉?”

賈寶玉的左手摸了摸他的右耳朵,說道:“這織布可是老百姓起早貪黑織一梭一線的織出來的,五十文錢一匹織布,你就忍心壓榨老百姓的血汗錢?”

賈璉聽了,頻頻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又轉頭對白袍子縣官問道:“你說呢?”

“這個嘛?不知這位公子覺得多少錢一匹布才好呢?”白袍子問麵如中秋之月的寶玉道。

寶玉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握成一個拳頭,又忽然伸出食指,說道:“這個數。”

“一文錢一匹布?”白袍子縣官說還沒有說話,就放聲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原來同知大人剛才是拿我作笑話呢!”

“誰有心和你開玩笑,我們想說的是一兩銀子一匹織布。價格我已經說了,你要想買,現在就拿銀子提貨;你要不想買,我也不耽誤縣官大人的時間了,我們也好尋別的買家!”賈璉一字一頓,吐字清晰,說得這白袍子縣官一楞一楞的。

白袍子縣官狠命的咬了咬牙,伸出右手,一直伸到青胡須師爺的麵前。青胡須師爺會意,隨即拿出兩張買賣契約。

師爺先後在兩張契約上快速的寫上了幾筆,隨之交給白袍子縣官,白袍子縣官接過契約,然後交給賈璉。賈璉接過契約,認真的看了一遍,又遞給寶玉看了一遍。

寶玉也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點了點頭。

賈璉便在這兩張契約上簽字蓋印,複又遞給白袍子縣官。

這契約隻是一張紙而已,現在白袍子縣官接過的時候,猶如在他的心裏赤(和諧)裸裸的劃了一千萬刀,一刀比一刀狠,一刀比一刀深。

白袍子想終於放下了千斤重擔一樣,吼道:“給銀票!”

青胡須師爺打開隨身背著的一個背簍大小的箱子,打開小鎖,複又打開裏麵的暗鎖,才把整整有一尺多厚的一千萬銀票推到賈璉麵前。

賈璉和白袍子縣官在契約上簽字了,現在他們兩人一人一張相同的契約,契約上是兩個人的親筆簽名、鮮紅的指印和血紅的印章。

現在有一千萬兩銀票就擺在賈璉的麵前,賈璉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多的銀票。在他眼睛裏看到的不是錢,而是像尤二組那樣風韻猶存的仙女般的女人,像不願意落地的雪花一樣,不停的飄舞在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