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樂醒來的時候,床上隻有他一人,身旁的位置,餘溫不再,徹底涼透。
他赤著腳跑出小小的院樓,一路追尋,四處呼喊。
而寧蔻,變作一尾墨鯉,潛藏在庭前的荷花池裏,看著那人焦急又悲傷的臉色,聽著那一聲“玉玉你在哪”,她默不作聲,沉到水裏去,不讓他找到。
她倔強地想,他哪一天沒有想起她,她就不會出現。
於是,一個躲避著,一個尋找著。明明都在同一個屋簷下,卻是心隔兩地。
寧蔻每天懷著期待的心情,來聽他日複一日的尋找和呼喚,可她每次都是失望的。
可她還是等著,沒有離開。
大約過了兩年,他尋找的,還是“玉玉”,這七百三十天裏,等待的煎熬,磨去了她本身的棱角,沉澱了她心裏的浮躁。於是,她得到了成長,她不再像當初的莽撞,她漸漸有了仙人後裔那種平和淡然的氣質。
她終於死了心,從荷花池中起來。恰在這時,有幾位白衣仙娥,捧著華服從天邊嫋嫋行來,笑容可掬地給她行了禮,口上道賀:“恭喜仙女安然渡劫,小仙奉帝君之命,請仙女回天。”
寧蔻抿了抿唇,回頭深深看了這座溫馨的小院一眼,便跟著她們回到天宮。
之後,她也知道了這樁情劫,乃是帝君給予的。
即便再如何平靜,寧蔻還是抑不住心中的怒意,氣衝衝地往淩霄寶殿去討理。
當她看到那位端坐在高台上的王者時,她免不得驚訝。
原以為帝君是個威嚴的老者,或是不苟言笑的中年人,萬沒想到他竟如此年輕。
鍾炎烈見到寧蔻時,心還是瑟縮了一下,她們長得很像。
寧蔻直視著他,努力地平複心緒,讓自己的口氣不是那麼咄咄逼人,“敢問陛下,寧蔻的天劫,是您批下的?”
鍾炎烈勾了勾唇角,淡漠地反問:“怎麼,受委屈了?”
他這話問得很不客氣,讓寧蔻退無可退,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
見寧蔻咬著唇不說話,他笑了起來,聲音發冷。
“不過一個短暫的情劫,就受不住了?可知她當年,受的苦是你的十倍不止!”說到那個人的時候,他就控製不住情緒,“總之,莫要怨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劫難,放平心態即是。”
寧蔻見他這個模樣,心中隱約有些了然。
之前,她也是聽說過娘親和爹爹的傳聞的,其經曆有多坎坷,便是外人看了,也是揪心不已。
如此,寧蔻倒不覺得自己有多委屈了。
她跪了下去,道:“寧蔻感念陛下教誨。”
鍾炎烈目光沉沉地注視著她,而後揮了揮手,讓她退下。
在她即將走出殿門時,他忽然說道:“冥界有河,名為忘川,飲其水,可忘盡前塵舊事。”
寧蔻猛地回頭,眼中是掩不住的喜色。
“多謝陛下指點!”
看著她步履輕快地出了門去,鍾炎烈心中一片寂然。
他到底,還是不忍讓其他人,像他這樣愛而不得,求而無果,最後悔恨終身的罷。
一番的仙君看了,暗暗搖頭。望著他蕭索的背影,他忍了忍,還是試探地開口:“陛下,老君近來煉就了一顆忘憂丹……”
他話還未說完,鍾炎烈突然回首,銳利的目光似箭一樣直逼那位仙君,“你認為,朕需要忘憂麼?”
仙君語塞,垂下頭,不敢與他對視,訕訕道:“陛下英明神武,自不會被瑣事困擾,是我多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