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位多管閑事的國師,我心裏恨得牙癢癢的。
似乎知道我心中的恨意,便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既是入宮的秀女,本座不送你回京,又該送到哪去?莫非,你想私逃?”
我心下一跳,強自鎮定地答道:“大人多慮了,當時若不逃走,便隻會沉船淹死……”
話未說完,就被他插話,“他們並沒有死。”
我吃驚,他不是見死不救麼?遂問:“您救了船上的人?”
可他卻不再說話了。
我出了船艙,站在朱紅色的支柱下,問起了他的貼身侍衛,“那船人是不是得救了?”
“是的。”他看出我欲言又止的表情,便笑著說道,“我們大人可沒那麼冷血。他隻是不想讓一群人進入畫舫,擾了他的清淨罷了。”
“那他們是如何被救的呢,現在都到哪了?”我追問。
那侍衛說道:“大人發射了煙花彈,通知皇家的錦衣衛前來救助。現今,他們到濟州了,想必明天就到京城了。”
聽到這話,我愈發後悔自己私逃,若乖乖地等人來救,就不必費了那麼大的力氣遊回滄州渡口,搞到最後,還被重新捉回來。
國師的畫舫就是氣派華貴,船上是夜明珠照明,還有各式奢華的裝飾,船艙內設了兩層樓房,上層便是寢室。
有小道童來為我安排住宿後,我滿懷忐忑的心情入了夢境。
翌日,房門被人使勁兒地敲響。
我鬱鬱地從床上起來,一開門,就見一個道童立在門口,端著洗漱的用具,板著臉說:“請立刻洗漱,完事後到一樓服侍大人。”
服侍?那人真是好大的架子,我可是要入宮的秀女,若是被人瞧見我‘服侍’他,便是毀了清譽……
他正襟危坐,閉目養神。
我走過去的時候,他沒有睜眼,卻知是我。
他說:“沏茶。”
還真是使喚起我來了?我忍了忍,說:“我不會。”
他睜眼,眼底是一片淡漠,“你不會?”
一旁的侍衛也是皺著眉說道:“進宮的每個秀女都要具備一定的才藝,你連茶藝都不懂,還如何侍奉皇上?”
“我是農門出身,沒接受過大家族的培養,不懂有什麼奇怪?”我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侍衛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就被那位大人物揚手揮退。
艙內隻剩我與他二人。這樣靜默的氣氛讓我有點不自在。
我將將退後一步,他忽然開口:“過來。”
我暗疑,“什麼事?”
他回眸,一個冷冰冰的眼風橫掃而來。
我心中打了個顫,便慢騰騰地挪到他跟前。
“坐下。”他說。
與這人並肩而坐?我摸不準他要做什麼,但還是依言在他身側落座。
“將茶葉倒入砂壺裏。”
我依言而行。
“注入沸水。”
我稍稍起身,將邊上煮沸的水壺提了過來。
“姿勢。”他轉眸,修長的指按住我的手背,然後示範了一遍倒水時的動作姿勢。
我看著他闊袖垂緩,倒水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優雅,這時我反應過來,原來他是在教我茶藝。
忍著不耐,我照他方才的動作做了一遍。
“沏茶。”
我將清澄透黃的茶水倒在他的杯盞裏。
他抬手端起,輕啜一口,冷著臉說:“太濃了。”
還真是個挑剔的主兒。我轉身,重新調弄了茶葉,再用熱水泡了一遍。
“太燙了。”他神色愈發冷了。
我深吸口氣,再來。
“口味淡了。”
於是我不幹了。騰地一下站起,也不顧他那壓死人的身份,指著他罵道:“你算哪根蔥,要我侍候你喝茶?還有!我不需要你教我沏茶,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壓抑著的怒氣全釋發出來,心情瞬間暢快許多。
“大膽!”那侍衛厲喝一聲,朝外邊兩個守職的侍衛使了眼色,“將這個以下犯上的捉拿起來!”
眼看那兩人要來擒住我,我下意識地閃避,躲到他身後去。
在他們繞過來要扣住我的肩膀的時候,一直坐著不動的那個人陰沉地說道:“住手!”
於是,那二人堪堪頓住了動作,不解地看向那個叫阿忠的侍衛。
“大人,您看……”
“出去。”他冷聲說。
“……是。”
待到他們出了船艙後,我便尷尬地站在那兒,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而他則閉著眼打坐,並不理會我。
船行駛了大約一個半時辰,便到京城的渡口停靠。
我鑽出船艙,看到京城蔚藍廣闊的天,還有岸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熱鬧的街上,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站在樓閣之上,一眼便能望到遠處重重疊疊,琉璃色炫彩光華的宮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