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君黎思忖了片刻道:“是一些生意上的事頗為煩擾。”
“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不過趙公子若是願意講,我可以聽一聽。或許說出來會輕鬆許多。”
“說起來此事也牽扯了不少上一代的恩怨。”趙君黎緩緩道,“我父親曾經有一個忠心的老夥計,與他一同創下了這份家業。後來卻發現那個老夥計虧空家業,做了對不起父親的事情。於是父親忍痛將他趕出了家門。”
“現在他回來報複了?”雲塵問道。
趙君黎搖了搖頭:“倒不是這麼簡單。我父親過世後,我便接手了這偌大的家業。誰料此事向來相安無事的一個家族生意人忽然與我們唱起了對台。他們步步緊逼,生意一落千丈。而就在這時,那個老夥計卻東山再起了。”
“老夥計是和敵人勾結起來對付你麼?”
“也不是。現而今他正在與對方斡旋。”
說到這裏,趙君黎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雲塵托著下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這老夥計雖然被你父親趕走,可危急時刻還是在幫你們。不是說明他忠心耿耿麼?”
“知人知麵不知心,一個背叛過的人,又如何能再相信他呢?”
“那你確定最開始他真的是背叛麼?”
趙君黎若有所思,雲塵添了些菜進他的碗裏:“好好吃飯,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想事情啊。”
他點了點頭,默默吃完了雲塵夾給他的菜。雲塵不知道自己的話有沒有作用,不過宋懌的事情確實也是有幾分根據的。當年也都是為了□□,趙鄴才在宋懌的頭上安上了這個莫須有的罪名。
趙家父子的皇位踏著敵人的鮮血也就罷了,現而今連同這些忠臣良將也都屠戮殆盡。而此情此景,宋懌竟還不計前嫌地幫趙君黎,他卻還派兵夾擊。真是看著都讓人齒寒。也難怪朝廷之中有那麼多人背地裏反水。
雲塵倒有些理解趙君黎。他這個皇位盼了這麼多年才盼到,還是親手弑父所得。若然輕易被人奪了去,又怎會甘心。他自己所渴望的東西正一步步毀掉他,而他卻渾然不覺。
那個在草原的湖邊笑容明朗的少年,現而今卻成了這副模樣。雲塵想著不由得歎了口氣。
趙君黎瞧了瞧她:“雲姑娘也有煩心事?”
雲塵忙道:“我......我有些擔心爹爹。都說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果真是如此。”她放下了筷子又道,“趙公子,既然我們都這麼心煩,不如出去走走看看星星,可以散散心。”
“這個主意不錯。”趙君黎也放下了碗筷。兩人漱了口,又換了件衣裳便一同出了宮。
雲塵負手望著天,今夜的星星很明亮。繁星點點掛在夜空之中,如同她從小無數次在草原上看到的一樣。她輕輕歎了口氣。
趙君黎偏過頭來瞧著她:“怎麼?心事還不能釋懷?”
“倒也不是,隻是覺得視野不夠開闊。好像星空不是應該是這個樣子的。若是能到視野開闊處便好了。”
趙君黎思忖了片刻,忽然拉起了她的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著大步朝著西邊走去。
偌大的皇宮裏的宮人們都裝作看不見他們,背過了身去。雲塵跟在趙君黎的身後,大略是猜到了趙君黎要帶她去的地方。事實上這早就在她的計劃之內。
兩人來到了星羅台。雲塵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原來隱藏得這麼深。據說星羅台是京城中最高的建築,但是周圍宮牆太高,雲塵一直沒能找到。他們順著回旋的樓梯拾級而上。
這裏平素裏鮮有人來,所以顯得空曠而冷清。
雲塵停下了腳步,抬頭看著眼前黑色大理石的建築高聳入雲。裏麵傳來一股讓她不安的氣息。
趙君黎讓其餘人在外守候著,兩人緩步拾級而上。雲塵身體才恢複,爬起樓梯來很是吃力。趙君黎時不時攙扶她一把,兩人終於爬到了星羅台的最高處。
浩瀚的星空浮現在眼前,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一顆星辰來。但雲塵卻無心去看。因為這偌大的星羅台上還坐了一人。那人的身側立了一盞魂燈,照得臉上泛出幽藍的光。魂燈的四周仿佛有一團霧氣繚繞送入他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