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重逢(一)(1 / 2)

天寒地凍,咫遲霧隱。

我困坐於安國候府,捧著書卷烤火。

離過年隻得三天,候府冷清一如往日。自我被趕出宮廷,素來門可羅雀的候府更加無人登門,哥哥仍在漠北周旋,朝中無有一兵一卒派出,更無一絲一布糧餉。

冬至那天十分慘烈,朝中大臣死傷十餘人,候府和宮中侍從怕不死了上百,所幸諸英無事。但聽說寧墨又受了傷,便是他替諸英擋了一劍。

寧墨已返江南,臨行送了一箱珍玩珠玉來給我,想起這些日子我的羞惱苦痛,送禮的寧家仆人被屈律打了出去,連帶著把珠玉全撒在了大街上。

我擋之不及,隻搶得三五顆鴿卵般珍珠回來,跌腳痛罵屈律,“你這敗家子!這些東西賣了要值多少錢,皇帝不給蘇魯軍餉,咱們自己送去啊!”

屈律一聽十分後悔,但已撿不回來,恨得一天沒吃飯。

然這數粒珠子無法變賣,帝都中的珠寶店俱不肯收,尺素回來幸災樂禍道:“他們言說此是寧氏之物,有價無市,不能收購。”

我隻好留下,日日在後園中掘坑打彈子玩兒,把珍珠上頭鏨金的寧字磨得凹進去。

屈律如今成瑤親信,一般的不受重用,兩人鬥雞走馬十足浪蕩子樣,把個武英王氣得吹胡子,在正泰殿同武帝大吵。而吳桐寒江似有退婚之意,也與武帝囉吒不休。

候府原是某大臣宅第,比起諸英府簡直寒酸到了極點。前院後園,不過三四進院子,夫人小姐住的繡樓還好些,屈律所住的偏院中隻有小小五間屋,他幹脆推了院牆與哥哥住的正房打通,平出塊空地來練習射箭耍槍。

——大顥不養閑人,無職貴族食邑還不如四品官;哥哥打一次敗仗被罰一次俸,至今不但沒有錢收,還得倒貼,北漠降臣的日子著實不大好過,為此武帝給屈律封了個中散大夫。

公主再無音訊給我,尺素對我仍是愛理不理,管家下人一例不與主人多言,我悶也悶壞了,幾乎連話都不會說。

“郡主雖然不在宮中,也得注意些體統。”

我躺在榻上,一邊哼曲兒一邊啃指甲,偶爾蘸著唾沫翻書,不防尺素一把將書搶走,瞪著眼睛說。

揉揉鼻子,我有些惱火:“我怎麼了!管頭管腳的,有本事就把雞毛拿出來看看。”

尺素滯了一刻,待聽懂我說她拿著雞毛當令箭,柳眉一豎道:“郡主自己想想吧,你出宮已半月,宮中可有半點消息出來?往日陛下多麼寵你,由得你在宮中胡鬧,這一次為何不再理你?”

我白她一眼,淡淡道:“我丟了他們人唄!”

“哼!”尺素冷笑一聲,“郡主每天看書,可看過臨陽公主與清平公主之事?蘊賢皇後,林才人,趙王妃,那個如你一般?”

我啊了一聲,笑不出來了。大顥宮闈頗多秘聞,她所提者,俱是私德有虧之貴女命婦,史書之中對其亦無多謗。且不說兩位公主私蓄男寵,便是英帝的皇後與才人,都曾為人婦。

寧後拿我這‘化外蠻子’的清白貞節作文章,恐怕還是另有深意的。望一望尺素,她一臉譏笑,說了句:“遲鈍如你,世間少有。”

我赤足揪住她,狠狠道:“你要不就滾出去當啞巴,要不就把話說清楚,這樣有意思麼?”

她麵色一沉,揮開我的手,比我還狠地說:“你想知道?做夢吧!你這種扶不起的阿鬥,本姑娘不伺候!”說罷甩手走了,留下我咬著手指甲鬱悶到死。

“阿奴!你看誰來了!”

忽聽院外屈律大呼小叫,打開門一看,他笑逐顏開衝我招手,身後跟著個塞外打扮的男子。

韓青?

定睛一看,我大笑著衝出去,赤足踩在雪地上也不覺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