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時候，諸英極是難得地與我多說了幾句話，我背著手用力握拳，才沒有把矜持的微笑換成開心的咧嘴。
我的提議原來還是有些用處的，武帝說：“這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咱們就不能裝作不知道了。玫，你日後要親政不能得罪地方，從明日起你就稱病不出，由得之華使霹靂手段。”
諸英躬身稱是，眼中晶光四射，白皙的麵龐微起紅潮，想是興奮得很。
我有些微替他擔心，不由道：“那諸郡王得罪地方就沒關係麼？”
他們三人都有些怔忡，武帝隨即便道：“阿奴說話真是犀利，之華怎麼看？”
“臣不畏強權。”諸英一本正經地說著，斜睨我一眼，轉而笑道，“我無論做與不做，總歸是動了他們早握在掌中的權益。如今不怕他們恨我，隻要他們怕我。”
武帝拊掌大笑，對我說：“懂了吧？小阿奴。”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但心情十分不錯——諸英終於對我笑了！
於是隆冬時節，諸英外放江北，走馬上任江州剌史。
冬月二十二，冬至日，大雪。
南楚郡王府歌舞升平，裏裏外外俱是朝賀諸英外放的朝廷官員命婦貴女。
郡王府中沒有女眷，武帝特地命賢妃娘娘出宮為其操持，於是私下裏本就微弱的‘雪藏’之聲漸低。世人拜高踩低乃是天性，故而郡王忙碌不休應接不暇。
我和夜語被賢妃拘在身邊，不得離開半步，生生在暖閣捂出披身大汗。
地氣溫熱，暖閣內蘭花盛開，碧碧蔥蔥香氣撲鼻，百無聊賴的我們隻能拿著剪刀，躲躲閃閃去剪那一個個或潔白或蔥綠或淡緋的花苞。
“兩隻猴兒，當心叫之華看到剝了你們皮！”
賢妃笑啐，一屋子夫人小姐也跟著湊趣兒笑，夜語鼓著兩腮，氣呼呼地說：“又不準我們出去，那玩兒什麼嘛！”
“早知道不來了，母妃，我們出去走走嘛……”她哼哼唧唧，扔下剪子去磨賢妃。
吳桐雨剛被“放”出來，一臉漠然坐在柱子背後，已然看不出心情好壞了。聽到夜語撒嬌，她的唇邊露出一抹極淺的笑，眼中重又燃起光芒！
隔著喧鬧的人聲閃閃發光的首飾，我一眼看到她晶瑩的目光，心中一陣酸楚。
夜語還在央求，賢妃隻是笑，總不肯答應。
蹭到雨身邊，我討好般叫聲雨姐姐。她抬起眼睛，勉強對我一笑，說：“好久不見，阿奴。”
“是啊，好久不見了呢，真想你！”我連忙大大笑一個，隻差沒衝她搖尾巴，“有空的話你能陪我玩兒嗎？”
她這一回笑得甜了些，點頭應允：“好。”
說了會兒話，我才尋隙溜走——公主目標太大且賢妃一直拖著她說話兒，我隻要騙過宮女就行。
借著入廁之名，我偷偷尋到了前廳，半路上還威逼一個諸家丫環跟我調換了衣服。
前邊兒真是熱鬧，我捧著茶盤四處張望，兩隻眼睛快不夠用。夜幕初降，府中燈火輝煌，燈籠火把下，照出文官武將喝得差不多的紅臉膛，幾乎是每一個從我身邊經過的人，都命我取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