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回 憶兒身蠢妻偏係懷 歸佛門靈蛇終證果(1 / 3)

卻說孩子睡得昏迷不醒,袁大和妻兒守著。隻聽一聲叫喊,忙來看時,但見他口裏吐出沫來,兩眼兒白瞪著,牙關都緊閉了。駭得兩個魂不附體,登時哭了起來。老兒在外邊聽得,隻認是孩子有甚變動,三步做兩步的,走進房來。問道:“你們這般樣子,是怎麼了?”袁大道:“不中用了,你隻來看這孩子。”說著夫妻兩個站開了。老兒走近床一看,卻也驚訝不了道:“這是孩子急驚的光景。你們還隻顧哭喊,也該抱起來,替他抹抹哩。”一句話提醒了袁大夫妻,連忙把孩子抱了起來,抹了半晌,那眼方放下了,牙關略略的開了,麵色才轉過紅來。一口氣兒,歎了起來。袁大接口叫兒,叫個不住。孩子隻是閉了眼兒,全不答應。他妻兒叫快去尋醫生來看。袁大應了一聲去了。

少頃,來的醫生又是一個人,卻不是昨兒姓何的了。看過脈開了藥道:“沒什麼要緊,這公郎是一時痰迷心竅。這藥兒吃了下去,包管叫他清醒過來便了。說著起身。袁大聽了,倒也放下心去,一直送出了門。回來對老兒和妻子說:“是這先生說的,不妨事。隻開通了痰迷,便沒事了。”當下去配了藥,給孩子吃了。一夜過來,那孩子忽醒忽睡的,總不開口。有時睜開了眼睛,他娘叫他也不知道。如此過了兩日,每日請醫生看治,不過止了熱,其餘全不見效。急得袁大和妻子沒了主意。

這日早來,袁大道:“孩子終日給他睡著也不是的,到底扶起他來坐坐。那痰也叫他活動活動,或者下去了也未可知。”他妻果真的,扶了孩子起來。叫他坐,他也就坐住不動。引他說話,卻隻閉口無言。及至佛子走來看他,見他麵色也似平常一樣,就是眼兒神光覺得瞪住了,眼兒都不能轉動些。吃飲食到也還不少。隻見這般光景,向兒子道:“看他這樣,已不是藥能見效的。也隻好聽他自轉罷了。”說著走了出去。袁大和妻兒商議道:“看了這許多的醫生,都不見點效兒。看來也是白花了錢的。今兒我出去,鋪子裏買些化痰丸兒來,給他吃。敢怕到得些效驗。”妻兒見數日來,都是這樣,也就心兒沒法,隻得由著丈夫去做主了。自己小心帶住了孩子,時常的拿些玩耍的東西給他看。他卻眼兒全不轉晴。後來吃了化痰丸,也不覺得見效。

一日,佛子拜著佛,念那心經。忽然想起孩子,忖道:“從前是念經的時節,他卻總在旁邊來看。今兒弄得這般呆了,可憐那裏還似平常的伶俐哩。”又想道:“這孩子生來性兒近佛,待我明兒將經典在他麵前舞弄,看他可動心是不動心。”這也是老兒,巴不得孩子知了人事過來的苦心。要知道一個人被痰迷了,那件事就能治得這病的。到了次日,佛子起來。袁大走到老兒房裏來。佛子道:“孩子可有醒哩?”袁大道:“早已起來坐著了。”老兒道:“昨兒我想的,這孩子生來好佛,或者佛菩薩靈聖,感動他將這病變轉了,也是拿不定的。我今兒帶他到佛前,看著我念些經典。這也是他精明的時節,性之所近的事。他若動了心,這還可以仗著佛力,有個轉機兒。你可就送他過來,我這裏淨了手去。”

說著袁大回房,將老兒的話,告訴了妻子。他妻子倒也合意。袁大登時走到孩子身邊道:“你久沒有看念經了,今兒我帶去聽聽罷。”可霎作怪,這一句話才說畢了,那孩子就似懂得的,把頭微動了一動。袁大夫妻,看了歡天喜地起來。兩個齊齊地抱了他,送在佛前,從坐在個墊子上。老兒已是跪在佛前理那經卷。少頃,念了起來。隻見那孩子聽著,在那裏不住地轉睛兒,望那經典。一時間,便搖起頭來,那嘴接著動個不住。一時又笑了起來。袁大夫妻看著又驚喜,又猜疑。隻有佛子在那裏念著,一心在孩子身上,看他可動心的。見他果真活放起來,心裏想道:“今兒方知這孩子,真是淨土中人。這樣還留他在風塵裏麵,是何道理。”一邊想著,立心要把孩子舍在寺院裏麵去。一邊念著經典,半晌念畢起來。孩子還是那癡呆,叫著不知,拖著不走的。

袁大夫妻隻得帶回房中,依然坐了。自此是老兒念起佛來,他卻活動異常。隻是不見他開口,過了還是迷而不醒的。如此過了月餘,佛子這日壽誕,兒子和媳婦,齊在麵前。老兒落著淚說道:“我今兒有一句話,和你們說。隻是不要違了我的,便是你們孝順了。”袁大道:“爹這大年紀,今兒又是好日子,為甚這般情形?說了話,隻要我們行得來的,那有個不依的哩。”老兒道:“若得依了我麼,我便向你們說了。”袁大道:“隻管說道是什麼話哩。”老兒道:“不是別的,就是為孩子這麼樣子,我看在眼裏,卻是看得透的。他究竟是佛門裏麵的一個小彌陀,不是我們人家的子孫哩。你看他那麼昏迷,怎麼見我念起經來,他就眉飛色舞起來哩。可見他的真靈兒,原是不昧的。我想著到底要舍了他去的。你們莫要說養他這麼大,一心的舍不得哩。譬如昨兒他得了病的時節,說個破敗的話,竟是一口氣兒回不來。便又將如之何哩。”袁大道:“你老人家想的原是不錯的,但隻眼裏看著,怎麼不心疼麼。”說著他妻兒在旁道:“既是爹這麼說,明兒將他記個名,在那頭陀座下罷。”老兒道:“你們都想不到,我實對你說,留他在家裏,終久一個呆子有什麼益處。你舍了他,天幸佛爺保佑,他智慧起來,這就勝似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