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想過,這可能是家白。是他自己啊。
他那一聲回應,就是人最本能的反應:即使是在改名換姓之後,在最無意識的情況下,聽到自己的名字,還是會答應的。
可是,這怎麼可能?
他的身後,那壟不太明顯的黃土下,是她親手葬下的沈家白。那土壟仍在,風雨五年都不曾讓它夷為平地。可是那本應在裏麵的人,卻活生生的站在了眼前。而他那張陌生的臉,又是為什麼?明明是死去的人,怎麼又出現?那裏麵的,又是哪一個?
沈駿向前一步,肖樂兒退後一步。她的腦子裏有太多的疑問,卻完全被這個驚駭的答案震驚了,思維停頓。
沈駿又上前一步,她後退一步並尖叫,“你站住。你到底是誰?這是怎麼回事?”
他停下,皺緊了眉低聲說,“你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
她從這句本應該是安慰的話裏,莫名的聽出了鬼氣。
如果這真的是家白,她不應該怕的。可是,隱隱的,有什麼不對,有什麼驚悚的事實被掩蓋。她想不通,捉不住,又躲不過。
“樂兒,你為什麼要認為我是沈家白呢?我是沈駿。”他無奈的表明身份,“你是不是想這個朋友太多了。”
她的淚緩緩的湧上來,“如果你是家白,如果你是家白,如果你是家白……”她喃喃的不停的重複這半句話,悲切又茫然。
她的腳步緩緩的後退,他隻向前一步,她猛的伸出手掌,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他知道她的腦子混亂了,可是這一時又無從解釋。明明身後就是沈家白的墳,那裏是她親手葬下的人,此刻站在這裏的,又該是誰?
她突然轉身,狂奔著向山下跑去。他乍驚,急忙追過去。
山路蜿蜒,隻轉了一個彎,她就不見了蹤跡。他更加快速的追下去。
她千萬,不要出什麼事。
肖樂兒跑開,實在是因為心裏完全混亂。她很想問個清楚,卻又怕問個清楚。這種難以名狀的感覺,讓她隻想逃開。
在這個陰暗的林子裏,在這個混亂的早晨,在這個若隱若現、一觸即發的真相,讓她混亂不堪,以至於慌不擇路。
後麵的腳步聲告訴她,沈駿緊隨其後。
她不想看到他,非常不想。他的存在,就證明著五年前一定有非常的事情發生。這件事,她不想知道。
沒有一刻,比此時更清晰的讓她知道,其實死亡有時候並不是最壞的答案。
她倉惶的跑著,突然一隻手從林間伸出來,用力的扯她。另一隻手同時掩住她的嘴,把她即將出口的一聲尖叫壓了回去。
迅速而有力的胳膊,隻是一下就把她壓倒在草叢,一塊大石正好擋住了他們的身體,隨即聽到沈駿快速的腳步聲跑了過去。
肖樂兒幾乎要嚇得背過氣過,這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什麼人?
等完全聽不到聲音,那隻束住她身體的胳膊略鬆,掩住嘴的手仍捂緊,轉了下她的身體,讓她看到了這人是誰。
黑色的發,藍色的眸,白皙的皮膚,高直的鼻梁。
她看清眼前人,眸裏的驚悚和慌亂慢慢悄退,捂住她嘴巴的手也慢慢放下去。
“保羅?”她輕輕的叫出這人的名字。
展顏輕笑,微微點頭,在唇上豎起手指禁聲,拉起她,迅速的向林的深處跑去。
隻是幾轉,保羅和肖樂兒就完全被密林擋住了身影。
他們剛剛消失,沈駿再次返回,他小心而仔細的查看著。肖樂兒不可能跑那麼快,以他的速度都追不上,讓她消失得無影無蹤。追不上她隻有一種可能,她在什麼地方躲起來了。
從時間上計算,從地勢上分析,應該就在這一帶。
他看到幾塊大石豎在小路一旁,而那裏的枯草有傾軋過的痕跡。站定在那裏,可以很清楚的看出,這裏曾經有人蹲下,而且不是一個人。
順著草根倒下的方向,他跟過去,穿過密林,轉過山腳,到達了一片開闊地。這裏緊挨著公路,有車子停過的痕跡,到了柏油路麵,難以尋找。從車痕隻能確定,車子是向鎮裏開去。
是什麼人帶走了肖樂兒呢?
他想,帶走肖樂兒的人,一定是她的熟人,那裏並沒有明顯掙紮的痕跡,而他當時離開的並不遠,也完全沒有聽到她的驚呼之類。她是自願跟著那人離開的。從車痕看,應該是輛越野車,不是玄墨深的黑血或林肯,也不是歐陽昊的賓利。那,會是誰呢?
沈駿回到旅舍,服務台說肖樂兒並沒有回來。他隻有輕歎,果然如此。
肖樂兒跟著保羅穿過鎮中,越過青石橋,出了鎮的地域。
“保羅,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肖樂兒確信沈駿不可能追上來,才開口問他。
保羅一笑,露出他潔白整齊的牙齒,“你走了之後,也沒發回過稿件,我也聯係不上你。問主編,那死胖子又諱莫如深,讓我心裏亂糟糟,就和他大吵一架。一氣之下不幹了,跑過這裏來找你。”
“你怎麼知道我來了這裏?”
“我聯係不到你,就去找玄墨深。可是,我剛下飛機,就看到了他震驚的婚禮。當然,我沒有看到你寫的新聞。”他扭著看一眼肖樂兒,那小臉白白的,“我見了玄墨深,他卻找不到你。”他輕笑一下,“你是記者,他是被訪的人,結果是記者不見了,被訪的人卻天上地下的找人。”
他在天上地下的找她?怎麼可能?這個時間,他應該和他的新婚妻子去周遊四海,幸福的度蜜月嗎?
她顰眉輕語,“他怎麼會有時間幹這個?”
保羅笑說,“是啊。我印象中的總裁們,都是忙得不可思議,動輒成千萬的錢嘩嘩的運轉,怎麼會有時間去找一個小記者。況且,你一個字的報道都沒有,難不成,是你被人家拿下?”
拿下?她早在五年前就被拿下了,哪裏還用等到今天。
“玄墨深沒能提供你的一點信息,對我的態度,哼哼,也甚是不友好。”保羅年輕的臉上泛起薄怒,想是玄墨深確實對他不夠客氣。
“那你怎麼來這裏了?”
“我反正是來了,又沒有什麼時間限製。媽媽說過江南是最美的,四季如春,我就租了車,四處亂跑。不過這裏,嗬嗬,”他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曾聽你說過。印象中是個世外桃源一樣的地方,所以第一個目的地就選了這裏。真沒想到,居然在這裏遇上了你。”
“哦,原來是這樣。”肖樂兒勉強的笑笑,淡淡的應。
“那個人是誰?為什麼他會追你?”現在換作保羅提問。
“他?他叫沈駿,或者叫沈……我也不知道。”保羅的問題無疑是又一次開啟了她混亂的大腦,沒有理清找不到答案的問題們又一起湧出來。
“你不知道他叫什麼?陌生人?”保羅卻不知道情況的繼續追問。
“也不是,我們也是交往過幾次,算是個熟人。但有些事,我現在也說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