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聞言,立即起身,躬身行了一禮,不安道,“下官惶恐,哪敢在大人麵前口稱禦史,還是叫我名字便好。”
“請坐。”梅長歌沉聲說道。
崔雲應聲坐下,倒也不再扭捏,“老實說,我與弟弟崔平,關係非常一般。”
“家父調任涼州刺史時,吏部尚書曾許諾家父,說三年任期一滿,便立刻調他回京,隻是……”崔雲低著頭,有些委屈的說道,“三年之期早過,家父至今仍在涼州,我也還在禦史台做侍禦史,不知何時才能父子團聚。而且,我弟弟他……”
“哎……”崔雲頓了頓,哽咽道,“都說長兄如父,是我對不起他。”
“家父離京時,我正準備報考國子監,所以未曾隨同家父去往涼州,而弟弟尚且年幼,又性格頑劣,家父不放心,故而帶他一同前去。自弟弟離開後,我與他及父親,便很少見麵,上次見麵,還是兩年前,恰逢家父回京述職,這才忙裏偷閑的見了一麵。再然後,就是數月前,家父托人將弟弟送到我這來了,要我好好管教他。”
“我們這些寒門子弟,想要出人頭地,除了讀書考學,哪還有別的門路可以走。”崔雲悻悻說道,“崔平打小就貪玩,在涼州的時候,父親又忙於城中政務,疏於管教,因此學業很差。我也是托了好些關係,才輾轉把他送到蕭大人的學堂裏求學的,哪知道,還沒等到國子監開考,弟弟人就沒了。”
“我聽莫少軍說,他曾經向你暗示,說崔平在學堂裏,時常被人欺負?”梅長歌試探著問道。
“是,他確實向我提起過此事。”崔雲慢慢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長歎一聲說道,“我也問過崔平,但他說絕無此事,我便沒再問了。”
“哦,對了,大概是兩個月前吧。”崔雲回憶道,“崔平那天回來的時候,臉上青了一塊,我還再三同他說,如果在學堂裏,真的有人欺負他,大不了不去學堂了,在家自學也是可以的。”
“梅大人,不瞞你說,我也是覺得奇了怪了。”崔雲沉吟道,“怎麼說呢,崔平他在涼州的時候,是很不愛學習的,他是那種寧願在泥地裏打滾,也不肯在書桌前坐滿一刻鍾的孩子。沒曾想,自打進了學堂,卻像是變了一個人,學業突飛猛進不說,還不愛出去玩了。我看他這個樣子,覺得他大概是喜歡去學堂的吧,於是便沒有多想。”
“我當時是想,他要當真是在學堂裏過得不痛快,他怎麼可能會那麼積極的,天天往學堂裏跑。”
“有件事,還需要得到你的首肯。”梅長歌聲音放緩,柔聲問道,“令弟的死,還有幾處疑點未明,所以我們想解剖屍體,不知……”
“自然。”梅長歌話音未落,崔雲一口答應道,“隻要能查清弟弟的案子,你們做什麼都是可以的。”
這下,便連梅長歌,也不免對崔雲有些另眼相看了。
“我能看看崔平的書桌嗎?”
“沒問題,您請隨我來。”崔雲領著梅長歌,走到書房,指給她看,“這是我的書桌,這是崔平的書桌。”
“這間書房,原本是我一個人用的,後來崔平來了,我便重新添置了一些東西,那書桌是我尋常用慣了的,再說我囊中羞澀,也沒錢換新的,就湊合著用了。因此整個房間的格局,顯得有些淩亂怪異。”
“哦?”
梅長歌注意到,崔雲似乎對她想要看一看崔平書桌這件事,十分在意。從剛才開始,就圍繞著這張桌子,說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廢話,這使得梅長歌對那張桌子,也格外在意起來。
崔平的書桌風格,和崔雲是迥然不同的。
崔雲的書桌,很有條理,奏疏放一邊,筆墨放一邊,參考書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而崔平則不然,全部堆在一處,甚至有的紙張上,還濺上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墨漬。
“哎,弟弟一直隨性,以前在涼州的時候,有下人們幫著收拾,到我這來了以後,我有時間的時候,也會幫他收拾一下。”崔雲在一旁默默的解釋道,“不過自從上次,我不小心扔了他一張,據說非常重要的文稿之後,他便不讓我碰他的東西了。”
梅長歌俯下身子,隨意翻看了兩張,發現有很多,的確是一些支離破碎,沒有什麼意義和內涵的字句。
這樣的東西,梅長歌一般把它們稱之為草稿,但從崔平收放的方式和地方來看,這些東西,似乎對他而言,有很重要的意義。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