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離婚(1 / 2)

陸小陌越來越喜歡寫日記,那是青春的開端裏最綿密的憂愁。到底是在心裏建立了一道圍牆,圍牆內是相對安全的小陌和攀援而生的青苔,之外則是明媚的陽光和一日也不得安寧的世界。然而這一切,總歸是與小陌沒有太大關聯的。

日子仍是晃晃悠悠的過著,夏天裏熾熱的風,空中高掛的太陽,衰敗破舊的頹牆……這些沒有絲毫改變的環境,總讓人心裏感覺悵然若失。失去的究竟又是些什麼呢?

小學畢業了,小陌心裏唯一的一絲快樂即是——離逃離這個家又更近了。這是小陌心裏唯一的目標,倉促人生裏似乎就沒有其他更深刻的理由和意義。

第一次讀三毛的《背影》是在一個黃昏的雨後,小陌躲在臥室裏靜靜的看著三毛筆下的親情,父母此時正在樓下爭吵,許許多多的街坊鄰居都跑過來勸慰,小陌下樓後看到母親掛滿淚水的憔悴臉龐,心裏蕩漾起一圈一圈的疼痛。僅僅隻是疼痛而已,它沒有以前那樣來得劇烈,或許隻是出於對弱勢人群的一種平淡的同情。同情眼前的這個悲苦的女人。

記憶裏,這是父親和母親第一次吵架。原來所有積蓄的傷痛有朝一日都會像火山一樣噴發。小陌心裏因為母親而存在的安寧,不知道已經遺落在了什麼地方。而今的內心世界所擁有的不是安寧,而是堡壘,小陌親手建造的堡壘。

父母吵架過後,爺爺奶奶布滿風霜似的臉龐讓小陌的心真真切切地疼起來。小陌不願意這些活了大半輩子的人再承受痛苦,但自己卻無能為力。兩個弟弟更是不諳大人們的痛楚,隻要有好玩兒的,他們的世界就是太平的。

陸雅站在樓上的窗口偷偷的觀望這一切,在她眼裏不過就是一場爭吵,不過就是不會波及自己的戰爭而已。她平淡的白淨臉龐寫滿了不以為然,一雙清澈的眼睛更是透露著一種平淡的滄桑。

夜晚的時候,窗外是沉寂的黑,小陌合上書走到窗口,夢娟已經在幾天前搬走了,空蕩蕩的樓上回蕩著家具安靜的呼吸。夜風捎來幾許清涼,星星在頭頂俏皮的眨眼。這個苦楚的世界,苦楚的人們,記憶裏已經倒塌的世界,還有誰躲在光和影的後麵,大概是全部統統都想都會離去吧!

寂寞時光裏,唯有與書為伴,方能尋覓一些內心需求的溫暖,雖然那隻是從別人手裏借來的溫暖。小陌從那時開始喜歡三毛,喜歡她筆觸的淡淡溫暖。

小陌躺在床上沒有睡意,回憶把她拉到靈魂深處的另一種疼痛裏。那天中午,下過雨的校園裏空氣格外清新,梔子花的香味飄蕩在每一個角落,小陌和夢娟並肩走在一起,遠遠的看見花園裏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夢娟說:“那是王萌和曲新明,還有王琦和陸磊,還有一個……是……好像是三班的……王飛……”小陌愣了半秒,胸口就輕盈的掙紮起來,那一刻陽光變得好黯淡,空氣也變得十分稀薄,小陌感覺自己像缺水的魚。倔強的不再去看花園裏的身影,不再讓思維肆意擴散……

想著想著,小陌沉沉地睡著了。那種與眾不同的疼痛駐紮在小陌的記憶裏,疼痛,含義不明。

隨後的幾天,家裏的氣氛變得異常凝重。小陌大部分時間都躲在臥室裏看書。午休的時候,小陌和陸雅趴在床上下棋,樓下傳來母親尖銳的哭喊聲和父親咒罵的聲音,這次的氣勢似乎比上次要強烈很多倍。小陌心裏一慌,便匆匆的下樓,母親躬著身子掩麵哭泣,陸磊的母親正在安慰她,父親在街對麵被鄰居家的男人抱住,他咬著牙齒緊握拳頭,一心隻想衝過來打母親似的。小陌心裏隻有害怕,兩個弟弟見此情形嚎啕大哭。

一時間,千萬種聲音在小陌腦海裏盤旋。小陌呆呆的站在那兒,爺爺奶奶臉色鐵青,這種情形恐怕是第一次出現,這樣有損家風的事讓兩位老人氣憤而又哀傷。一個多小時過後,人群漸漸散開,母親的情緒稍稍緩和過來,父親此時已經在某個茶館打麻將。小陌扶母親回到她的房間,母親蒼白的臉上寫滿哀傷,她低聲地啜泣,眼睛已經紅腫了,小陌看著眼前這個可憐的女人,心裏的難過一陣又一陣的起伏。小陌輕聲說:“媽媽,你別哭了。”母親卻哭得更厲害了,熱烈的風從窗外吹進來,蟬鳴劃破了沉寂的空氣,母親哽咽著說:“小陌,媽媽和你爸爸離婚以後你跟著我還是跟著他?”小陌聽到這句話,整個人仿佛墜入了冰窖,寒意從身體逐漸往內滲透,小陌站在那兒不知所措。母親接著又說:“沒關係,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吧!”

母親坐在床沿發呆,小陌埋著頭擺弄手指。奶奶偷偷的站在屋外觀察裏麵的動靜,幽怨的眼神和小陌相撞,隻一秒小陌又重新低下頭。屋內又是一片沉寂。許久之後母親又說:“小陌,家裏撿來的那個弟弟是你的親弟弟,你以後要好好兒的照顧他。”小陌呆了半晌才緩過神喃喃地說:“東林是我的親弟弟麼?為什麼啊?”母親歎了口氣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小陌明白之後心情變得沉重而又複雜。母親講完這些事,長長的舒了口氣,隨後對小陌說:“你快去寫作業吧,我要睡一會兒了。”小陌低著頭慢慢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