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爸要結婚的消息是小陌從奶奶口中探知的。那陣子家裏的人忙上忙下,大夥兒準備新房,準備新的大紅床具,準備舉行婚禮所需要的一切一切。奶奶教小陌和陸雅,新娘進屋的時候,要端開水和洗臉水給她。親戚們也逗小陌和陸雅:“想不想見見新娘呀,那是你們的三媽喲。”其實小陌心裏隻想見媽媽,可她還是乖巧的說:“想。”於是大人們開心的哈哈哈哈大笑,還誇小陌聰明懂事!小陌在心裏朝她們做了個鬼臉。
婚禮的那天,老家的院子裏擺了很多桌子,院子上空用一塊很大的油紙布遮著,到處都擠滿了前來道喜的客人。小陌負責端開水,陸雅負責端洗臉水,她倆老早就忙活著,於是水冷了一次又一次,小陌和陸雅也不厭其煩的換了一次又一次。親戚們看著她倆忙裏忙外,笑嗬嗬的向奶奶誇獎到:“你看她們倆姐妹,真是又乖巧又懂事,你老人家可真有福氣!”奶奶那時候笑得可歡了,那張臉活像一朵花的綻放。陸雅聽到有人在誇獎她,做事變得更加勤快,小陌的心卻冷冷的一沉。
門外的鑼鼓聲響起了,圍在火堆上的人拍拍手仿若號召其餘的人似的說:“快些,新人來了,走走走,快出去迎接!”於是一大群人從屋裏鑽出去,院子裏湧了更多的人。小陌手裏捧著杯子,她站在院子裏看見三媽站在小路上停步不前,她穿著紅色的外套,頭上呆著結婚專戴的紅色發飾,襯著白皙的臉龐,看起來美麗極了!小陌在心裏讚歎到:我的三媽真是太漂亮了。隨即又補充了一句:還是沒有我媽媽漂亮。
親戚們見新娘遲遲沒有把腳踏進院子,於是又回到屋子裏烤火聊天。小陌和陸雅仍然站在院子裏,小陌對陸雅說:“姐姐,你看她怎麼站在那裏不動呢?”陸雅笑嗬嗬的說:“她明明在動,你沒看見她在盯著光禿禿的樹枝啊!”小陌抿著嘴輕輕的笑著。
又過了好一會兒,新娘仍然站在那個路口,小陌和陸雅也回到屋裏去了。“妹妹,你吃不吃糖?”陸雅一邊剝水果糖的包裝紙一邊問小陌,小陌湊到陸雅身邊說:“我要吃。”陸雅便把糖喂到小陌嘴裏。小陌拉著陸雅的手又跑到院子裏去了。糖果甜甜的味道讓小陌心情愉悅,盡管她一向不喜歡吃糖。
新娘在屋外站了好久,終於她的腳步邁向了院子,奶奶連忙走過去,笑眯眯的牽著她的手,新娘便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走進屋子,一路上她都低著頭,白淨的臉龐上泛著紅暈。親戚們把新娘拉到火堆旁坐下,奶奶吆喝小陌和陸雅端上開水和洗臉水,親戚們又說:“小陌,重新倒一杯水來,那水已經涼了,雅雅你也去……”小陌和陸雅端上剛倒的水,三媽抿了一口開水然後洗了一把臉,又靜靜的坐在那裏。
小陌坐在三媽身旁,她歪著腦袋盯著三媽的側臉,新娘仍是穩穩地坐在位子上,好似小陌不存在一樣。小陌一直斜著腦袋望著三媽,她的頭輕微的低下,眼睛望著火堆,臉上沒什麼表情,她的雙手放在膝蓋上,一直保持那個姿勢端端正正的坐著。旁邊的親戚開口說到:“小陌,你認識這個人不?她是你什麼啊?”小陌臉一紅害羞的輕聲說:“我知道,她是我……是我三媽。”“那你怎麼不叫她呢?”“快點叫她了。”親戚們七嘴八舌的說著。小陌又歪著腦袋看著新娘,她小聲的喊:“三……媽,三媽,三……媽。”新娘仍是端坐著,一言不發。
小陌呆在屋裏實在無聊,她跑到院子裏找到陸雅,陸雅正和鄰居家的小孩玩耍,小陌叫了聲:“姐姐。”陸雅就跑到小陌跟前,小陌把在屋子裏發生的事告訴了陸雅。陸雅好奇的問:“她是不是想回家啊,對了,她老家是在哪裏啊?”小陌頓了半天才說:“我不知道。”陸雅又蠻有興致的說:“妹妹,你覺得三媽漂不漂亮?我覺得她長得挺漂亮的。”小陌揚起嘴角回應到:“我也覺得她美麗極了,像下凡的仙女!”
婚禮熱鬧了兩天,親戚們也都各自回家去了。小陌和陸雅又跟著爺爺爸爸去了學校。
小陌把家裏舉行的婚禮的事告訴了唐夢娟,夢娟非常興奮的問小陌:“那你三媽肯定是個溫柔的人。哪像我那三媽,唉!”說著又皺起了眉頭。小陌關切的問夢娟:“你三媽怎麼了,她對你不好麼?”“唉,豈止是對我不好,她簡直就像個女巫婆……”夢娟話還沒說完上課鈴聲又響了。小陌回想著夢娟的話,又想起格林童話裏的女巫婆都是麵目醜惡、心腸歹毒的人,又感慨到:夢娟真是太不幸了!
到了周末,小陌和陸雅跟著父親回老家,爺爺提前一天回去了。三個人走在路上的氣氛顯得尷尬局促,反正小陌心裏是那樣想的。父親快步走在前麵,小陌和陸雅一路上又跑又走的跟在父親身後,小陌和陸雅都不敢說話。走了好一段路程,陸雅指著路旁的粉紅色小花,小陌點點頭,躡腳躡手的跑過去摘了兩朵,一朵遞給陸雅,一朵留給自己。她們擺弄著手裏的花,父親回過頭,又是皺著眉頭盯著她們,小陌心裏一寒,趕緊丟掉手中的花,陸雅仍然拿著花不停地擺弄著。又過了幾分鍾,父親再次回過頭,他一個箭步走到陸雅麵前,握著拳頭像敲鼓一樣敲著陸雅的腦袋,然後低聲咆哮:“走路就走路,你個東西。”陸雅縮著腦袋緊閉著眼睛,父親而後繼續向前走,小陌輕輕地勾了勾陸雅的手指,陸雅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最終滾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