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了。”譽徹隨口道,比提起蘿卜白菜還要平常。顏霽擔心地看了看窗外,“夜長夢多,我們現在就去吧。”
“現在?你沒聽過月黑殺人夜麼?”譽徹慵懶地向後一靠,“夜深人靜才能動手。”
顏霽遲疑地看了他一眼,沒想到清裕王對埋屍也如此在行,跟江洋大盜簡直沒什麼兩樣。隻是他那品茶論詩的悠閑語氣,倒把殺人說得好似天下第一樁閑事。
“我休息一會兒,二更時叫我。”譽徹坐在椅子上,蓋上了外袍。
“跟死屍睡一個房間,你就不怕麼。”顏霽終於忍不住,她在這房間裏坐立不安,一刻都呆不下去,他還能坦然睡覺。是不是故意拖延時間,看她緊張出醜。
“這世上,活人比死人更可怕。”譽徹閉目養神,不知是開玩笑還是認真。顏霽心裏一震,是啊,這世上的勾心鬥角,狠絕暗算,哪一樁不是人做的?
她正油然感慨,不料那廂譽徹又低低加了一句,“再說人又不是我殺的。”顏霽七竅生煙,瞪了他一眼,真想在他睡熟時把長公主的屍體搬到他對麵,看看他醒來時的表情。
譽徹的呼吸一會兒就平穩了,他倒真的睡得著。顏霽在房間枯坐到二更,想到屋裏有具屍體就毛骨悚然,她悄悄坐到了譽徹身邊,聽著他微微的呼吸聲,她才不那麼害怕。
深夜雨下得更大了,顏霽輕輕推開門,寺裏的僧侶早已入睡。她走出去撐開傘,後麵譽徹跟了出來,抱著用床單包裹的長公主,“拿鍬。”
顏霽奔到後院的菜地,拎了兩把鍬回來,譽徹已經冒雨走遠了。她追上他,有些氣急敗壞,“你去哪?”在院子裏挖坑把屍體埋了不就成了?
“方丈的院子。”譽徹壓低了聲音,腳步飛快。顏霽目瞪口呆,難道他要把屍體埋到住持方丈的院子裏?
“會吵醒他的!”顏霽脫口而出,至於把屍體埋在出家人院裏的道德問題,她已無心考慮。
“所以你不要再吵了。”譽徹尋到方丈院內的樹下,把屍體扔在地上。顏霽看他站在泥濘中,身上的月白雪紋長袍已經淋透,他卻一點也不知冷,把袍擺往腰間一掖,拿起鍬就挖了起來。
顏霽把傘丟在一旁,也提過鍬,譽徹抬頭看了她一眼,“你回去,這活不該女人做。”
“也不該王爺做。”顏霽接口道,並沒有停下。譽徹見她低頭賣力,也不再阻攔,兩人在雨中默然挖了起來。顏霽隻覺鍬越來越重,挖幾下便得歇口氣。譽徹連停也未停,不到半個時辰就挖好了。
譽徹把長公主抬進去,仔細收了顏霽房裏的床單,又確認了一遍長公主身上沒有任何顏霽的東西,才放心填土。兩人在三更半夜揮汗如雨,把個坑重新填實。
踏平最後一塊土地,東方即將發白。顏霽長長舒了口氣,譽徹拄著鍬注視著那塊土地,若有所思,“寺裏的人不知道長公主來找你,現在唯一的顧慮就是她府裏的人。”長公主失蹤,官府一定會查找她可能去的地方,如果公主府有人知道她來清涼寺,就是個隱患。
“我不會承認的。”顏霽信誓旦旦,到時她一口咬定沒見過長公主就是。她收起鍬和床單,天就快亮了,方丈隨時會醒,他們得趕緊回去。可譽徹卻站在那沒有走的意思。
“本王埋屍的勾當都做下了,王妃就沒有表示?”他忽然慢條斯理地說道,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閃過一絲狡黠,“比如咬我一口?”
顏霽看著他無賴的樣子,暗暗磨了磨牙,是不是姐姐這些天忙著投靠太子,冷落了欲壑難填的清裕王?想到這她粲然一笑,輕移蓮步上前,“好啊。”
譽徹嘴角大大地勾起,縱使一夜未睡,袍子上滿是泥漿,也掩不住他身上的高貴風華。顏霽笑靨如花,眸中淩厲一閃,抓起他的手臂就是一口,他不就想讓人咬一口嗎?
譽徹痛得倒吸了口冷氣,因為怕驚醒方丈,硬是一聲沒吭。顏霽看他吃癟的樣子,非但不怕,反而心裏十分舒暢。譽徹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又不好發作,拿著鍬轉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