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婦人輕輕倚在床頭，以一種等待的姿態，其間容色，不難認出這是一個地位曾經極高的女人。隻是，如今麵帶傾頹之色，人之將死，再多的風光，也是枉然。
“你來了。”她勾出一絲笑，我在那言語眉間看出了幾分十六弄青梅的感覺。
“不是在等我。”隻消一瞬，我便知。我窺見了她眼底的火光，未曾燃起過。
雖然我如今盛裝出現在她麵前，但是她在等著的，不可能是我。
“你說過，今天會撫一段琴。”她微微眯上眼，我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我看向房間角落落滿了灰塵的一張琴，微微沉默了一下，便抬步走向它。
我捧起那張琴，拍了拍琴身，上麵抖落了許多灰塵，一下子我的手也沾了滿手的灰，我慢慢地細數著手掌上的紋路，鋪滿了很輕很輕的脈絡，這命，太輕了。
“無香……”她開口喚我，終於忍不住悶咳了幾聲。那其中厚重的壓抑讓我沉了雙眸。
“想要什麼曲子？”我放平那琴，席地而坐，將它放在我的膝上。
你說……我該怎麼做呢。
她遲遲不語，我在心裏歎了口氣，終究還要我來選。
隻怕……又見到眼淚哇啦哇啦流啊。
“似乎有人說過，我彈琴沒有聲音。”我撥了撥弦，喟歎道。真的就隻是“似乎”而已……莫名地我就好像知道了要怎麼開啟和她之間的對話，該說什麼，以及如何應答。
她隻微微笑著，很脆弱的樣子。一頭青絲束起，插著沒有什麼圖案的不知材質的木簪。
指間瀉出幾絲琴音，七弦微微顫抖，撩撥著空氣。真是把好琴。我在心中可惜。
然後我抬起雙眸，淡淡地望著她，看著她似乎有些渙散的目光。
“那時，後院裏有一棵梨樹，我們每日都在後麵悄悄念書……”她的語音仿佛從亙古傳來，我的眼前浮現出這麼一個場麵，仿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女子很優秀，是男孩的老師之女。兩小無猜，可是隨著時光流逝，這份情愈加不純粹。
“為我珞珈之後，可好？”
“好。”
女子早已無法拒絕。
有一段元曲，我一直都很喜歡。
“憑欄拂袖楊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我在心中默念。
這一點相思，終是至死不絕。
比之曾經至死不渝的誓言，隻剩一股蕭瑟和淒涼。
她淡淡微笑，看著我欲動的指尖。
“好好照顧傾兒。不要再讓他傷了……”
你終究沒有聽我彈琴。心中隻有這一個感慨，或想法。
久久，我抱起琴，站到窗邊。看著庭中一點紅梅，被一個似雪的身影靠近，用素手折下。
“第二劫……幾百年了，終是——”我一失神，紅唇不自覺地吐出這些話語。
又有幾個畫麵閃過，我的身體一軟，倒下。
“哐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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