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聽雷一個筋鬥栽下,單膝跪倒。適才那一掌震得他五髒六腑翻江倒海,如同乾坤挪移了一般,更牽動著肺部舊疾,一時以手拄地,咳得死去活來。他勉力抬眼望去,見那牛夫人正昂然立於臉色慘白的牛天泰身邊,羅裙在風中翩飛,一派颯爽的英姿,與先前那走路尚需婢女攙扶的老婦人完全判若兩人。
楚聽雷心中不禁生出三魂出竅般的驚悚——縱然牛夫人是自後偷襲,在他措不及防下多少占了些便宜,但能在一招之內將他震飛嘔血,這等功力當世恐怕隻有他太師祖能與之比擬。
“老身雖然老邁,但放眼海內,能接下我全力一掌的實在屈指可數。”牛夫人俯下身子,仔細地打量著楚聽雷,眼中七分傲然,還有三分卻是讚許:“公子年紀雖輕,功夫卻已初成,不知是誰教出來的?”
楚聽雷內息仍然紊亂不堪,除了咳嗽,壓根說不出話來,隻能報以苦笑。
牛天泰怒喝道:“這小子方才對老子狠下殺手,擺明是不肯做老子女婿了。老婆子多說甚麼,還不幹脆一掌斃了。”
“好,好,你說怎樣就怎樣。”牛夫人看著夫君的眼神卻盡是溫柔,伸手輕輕撣去牛天泰肩頭的灰塵,柔聲道:“這麼些年不與人動手,功夫全都落下了,連個少年都應付不了,從明兒個起早上給我起來練功。”
牛天泰不耐煩地拂開她的手臂,悶聲道:“叫你去就去,說些廢話作甚!”
牛夫人微笑著走近楚聽雷,道:“我府上從來是夫唱婦隨,老身雖有些愛才之心,但也不願悖了我家老爺之意。但若公子肯回心轉意,入贅我府上為婿,老身倒是願在我家老爺麵前求個情。”
她雖是漫不經心地站在楚聽雷麵前,一身懾人的氣勢卻渾然天成,微微抬起的手掌投下的陰影仿佛一塊巨石壓抑在楚聽雷心口,令本就難暢的呼吸更加急促,不由怯意大生。他心念急轉,想來想去也隻有先答允下來,今後再做打算的權宜之策可行。
“爹娘,你們又在胡鬧甚麼!”他正待出口之時,牛府內卻轉出一個瘦弱的身影,疾步走到牛天泰的身邊。
牛天泰一愣,道:“樂兒,這小子猖狂無比,對上了對聯卻又不肯娶你為妻,還對老子無禮,簡直就不把老子放在眼裏。你別管,自有爹娘替你出頭。”
那姑娘跺腳急道:“誰要你們替我出頭,誰要你們替我招親,還嫌丟人丟得不夠麼,全都給我回去!”
她也不管爹娘臉色難看,徑自走到楚聽雷跟前,小心地將他扶了起來,一臉歉意地道:“公子,我爹娘多有冒犯,小女代他們陪個不是。”
“不敢,不敢。”楚聽雷好歹鬆了口氣,勉強吐出幾個字來。這牛小姐的容貌確與他先前在腦海中勾勒出的形象相去不遠,甚為醜陋。但此刻在楚聽雷的眼中,隻覺這張醜臉親切無比,不可方物。
牛小姐鬆開攙扶著楚聽雷的手,轉身對牛夫人道。“娘,叫人送這位公子回去吧,再替他請個大夫看看,你出手向來不知輕重,別落下甚麼病根。”
牛夫人為難地回首望向牛天泰,牛天泰卻仍不依不饒,喝道:“豈能就這樣便宜了這小子,否則傳了出去,老子還有臉能見人麼!”
“爹!”牛小姐怒道:“你再這般胡鬧下去,女兒今後才真的沒臉見人了!”
牛天泰在女兒麵前卻多少有些畏縮,猶豫著道:“這小子文才武功都是一流,難不成要便宜了其他人家的閨女?爹隻怕你今後遇不上更好的了。”
牛小姐哭笑不得,嗔道:“這男婚女嫁也得你情我願,哪有強迫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