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鮮少見的這麼濃烈,S市的春日向來綿長優雅,晃晃蕩蕩的,總是把世界潑了個濃墨重彩後才一步三回頭的走遠。
錦繡在街頭徘徊了片刻,不知道為什麼那些言語像刻在了腦子裏總是揮散不去。她從沒覺得她和衛聿銘之間會複雜至此,一個個結充斥其間,可是現在,突然有人告訴她,所有的結都是活套,輕輕一扯就能扯開……
潛意識裏,她竟然是信著那些話的,等到她發覺有什麼不對時,自己已經站在當初和衛聿銘的家門口了。
那是他們婚前去挑的房子,比不上衛聿銘後來給她看的那些別墅,她卻愛極了它有一個小陽台,裝修的時候刻意在陽台附近裝了個小吧台,沒事的時候在這兒玩電腦,喝點小酒都特別愜意。
從那次家中被盜後,衛聿銘已家中要整理的說法,兩個人搬到了他的別墅裏去。她其實心心念念想著這個小屋子,一花一草都是她費了心思的,甚至有時候午夜夢醒的時候習慣性的去摸床頭的雕花燈,摸了半天沒摸到,才想起來隻要按床頭櫃上的燈就可以了。
梁文道先生有篇文章叫做《身體裏的家》,他說:“無論我們去到哪裏,我們住過的房子都跟著我們的身體走。我從一間屋搬到另一間屋,最早的那個家依然存在,輪回再生。”錦繡想,不過就是這樣……閉著眼睛她可以想象出屋子裏的所有擺設,那麼清晰明了,彷佛是打在她靈魂上的烙印。
她蹲下身來,在門口的地攤上摸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拿出鑰匙來。
嗬……
這是她曾經被鎖在屋外一整夜後告訴衛聿銘的,在家門口隱秘處放一把鑰匙,這樣,就鎖不住自己人了。鑰匙就在眼前,她忽然覺得膽怯,這像一把被遺忘了的鑰匙……她不知道能不能打開這扇門,她更不知道,打開之後會是怎樣的樣子……
門鎖輕輕轉動,撲麵而來的不是灰塵的氣息,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像隱匿著見不到底的黑洞。
她慢慢走了進去,關上門,室內一片灰暗。
她顫顫巍巍地摸到了燈的開關,卻不敢打開,片刻後她憑著記憶超前走,一路上摸到了沙發,摸到了玻璃茶幾,摸到了木質隔斷……腳上踩的是很厚的駝絨地毯,她曾經跟他說過,冬天到了家裏就要鋪上厚地毯,這樣即使不小心在地上睡著了也不會著涼……
她的心狠狠顫了一下。
在這黑暗中她忽然有一種找不到出路的惶惑,這裏的一切都沒有變,還是最初的樣子……但那又怎麼樣呢?一切都回不去了,光陰不在,逝去的人又怎麼能回來?更重要的是,她怎麼能改變曆史……他們曾經相愛過,曾經不顧一切的想要在一起過,到最後磕得頭破血流,吃一塹長一智,再沒有多的勇氣去愛了……
她蹲下來,坐在駝絨地毯上哭著,嚶嚶的哭聲在室內回蕩。
“小錦?”
她似乎聽見有人在叫她,等她抬頭的時候才看清站在自己麵前的陰影。
衛聿銘蹲下來抱她,像重拾至寶一樣,小心翼翼。
錦繡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是她當初給他買的須後水還有沐浴露的氣味,清清淺淺的,他朦朧至此,竟覺得不真實……這是夢嗎?如果是夢,就讓她沉溺片刻又何妨……她沒醉,卻做著喝醉了的事。
慢慢觸到衛聿銘的臉,她隻覺得硌手,原來他竟瘦了這麼多……他摸到她頰邊的顴骨,臉上的肉完全不見了,代之的是淺淺的胡渣,有些癢。
她自己湊過去吻他,捧著他的臉吻他的眉骨,順著眼瞼而下,在他的左頰邊摩挲著。衛聿銘拉下她的手,吻她的掌心,那樣熾熱的氣息,她覺得真實無比。
她把手抽回來,堵上他的唇,學著他很久之前的樣子,極具侵略性的吻,不管不顧的,她願意陪他狂舞,願意彼此分享,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