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實驗室退出來,走回大門,說來也奇怪,在這個空曠無人還有點陰森的走廊裏,我竟然沒什麼害怕的感覺,可能是因為現在有更嚴重的事吧。
回到大廳,外麵的雨更大了,遠處的樓都隱沒在了一片灰色之中。不過在灰色的雨幕後麵,我倒是看見兩個身影慢慢走了過來,一個高高瘦瘦,另一個嬌小玲瓏,兩個人都撐著傘,越來越近——那是淩真和夏夜嵐。隻是淩真看起來有點不對勁兒,走路一瘸一拐的。等她們推門進來,我才發現淩真的右小腿纏著繃帶,不對,還有夾板,她的腿骨折了嗎?
“這是怎麼搞的?”在問出這句話的同時,我似乎就已經猜到了什麼。
淩真沒說話,走到休息區,在椅子上費力地坐下來。
夏夜嵐在一邊扶著她:“哎,都說要你拄拐了,非要逞強。”接著她對我說:“昨天那些人闖進來,說要找負責人問怪病的事,校職員都勸不住他們,正好淩真當時在大廳裏,那些人就……”說著,她又扭頭看向淩真。
淩真靠在椅子扶手上,托腮看著外麵。
“這是他們打的?”我問。
“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闖進實驗室了,有學生告訴我淩真的事,在那之前我就已經報過警,沒過多時間警察就趕到把那些人都帶走了。”
“但我還是不明白,學生又沒招惹他們,為什麼要打人,還把實驗室都砸了?”
“我招惹他們了。”淩真忽然回頭對我說。
“啊?”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夏夜嵐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她。
淩真接著說:“他們當時一直鬧個沒完,亂哄哄的,都快失去理智了,還要對樓上下來的學生動手。所以我就把咖啡澆在領頭鬧得最凶的那個人臉上,那時候咖啡已經不太熱了,大概50度左右,不會很燙的。”
“你這……”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淩真:“沒辦法啊,樓上還有很多學生,誰知道他們上去會鬧成什麼樣,我隻是隨便一點挑釁,他們就把火氣全都發泄在實驗室了,光是損壞器材的賠償費,就夠他們受得,哼。”
“可你這也……唉……”
夏夜嵐也歎氣:“你這也太胡鬧了。”
“是他們胡鬧在先。”
“那些人到底什麼來頭?”我問。
淩真說:“沒什麼來頭,就是周圍的住戶,還有一些跟風來的,因為學院這邊病例比較多,也不知道哪兒傳出的謠言,說是學院搞得鬼,害他們都生病了,所以就來要‘說法’。說白了就是想要賠償費嘛,看那氣勢,我可不覺得他們是病人。”
“這樣啊,”我看著她的小腿,“這……嚴重嗎?”
夏夜嵐說:“按骨折來說,算是比較輕的,輕微骨裂,但也得恢複好幾個月了。”
我歎氣,眼下這個話題也沒什麼好講的了,淩真是個直白且實事求是的人,才不會願意聽我說什麼“那些人好可惡啊”之類的話,而且這種話我也不擅長說,所以接下來還是直接了當地說明我此次來的目的吧。
“事情我了解了,雖然很唐突,但現在我希望你們能幫我一個忙。”我說。
她們倆同時看我。
“我其實有個想法,咱們之前談過,說這種病有可能是輻射造成的嘛,那如果真是如此,輻射應該是有個範圍的吧,如果能弄到病例在市區中的分布圖,也許可以……找到輻射的源頭……如果……真的有的話……”我說著說著就沒底氣了,畢竟我是個純粹的外行人,靠著自己的猜測下判斷,怎麼可能有底氣……
淩真看了我一眼,又和夏夜嵐對視了一會兒。
她們倆是知道什麼嗎,而且還是不用開口、一個眼神就能溝通的那種,我頓時有一種被排斥在外的感覺。
夏夜嵐說:“你需要的資料我這裏確實有,不過因為最近事太多,都還沒整理好,有很多都是原始文件,你要看嗎?”
“可以的~隻要有資料就可以。”我忽然有點兒激動。
她們倆又一起看著我。
什麼嘛,是覺得我不可靠嗎?我頓時有點受挫。
不過想想看,覺得我不可靠也是正常的,隻是憑自己的猜測,就要去翻閱別人的資料,這種要求,確實有些過了吧……
可是,除此之外,我又能怎麼辦呢?
就在我快要陷入習慣性自責的時候,夏夜嵐卻對我說了一句:“走吧,到我辦公室去拿。”
“啊?”
五樓辦公室。
我好像還是第一次來這裏,真不愧是資料的集中地啊,光是看著桌子和書架上各種文件堆成的山我就已經暈了,屋子飄著一股紙和油墨的味道,而且,可能是因為書本過多起到了吸音效果吧,這裏格外的靜,甚至好像連我的腳步聲和呼吸聲都被吸收掉了。
“文件有點多哦,今早送來了一批,還沒放進資料庫呢。”夏夜嵐說。
我跟著她來到工作台前,上麵各種文件堆在一起,嗯……看來工作量會很大了。不過有事做總歸是好的嘛。
“你就在這裏直接查吧,這兒的資料帶還是盡量不要帶出去,畢竟有些也算是機密嘛。”夏夜嵐對我說。
“好的……謝謝。”
“不用客氣啦,有事就聯係我,我到樓下去看淩真。”她說著,轉身準備離開。
“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我忽然叫住她。
“怎麼了?”
“這些資料是很機密的吧,我確實是很希望查閱,但為什麼你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我?”
她沒有回頭,隻是原地站了一會兒,我感覺到她猶豫了一下:“其實……這些都是你所希望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