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終於挨到了她的公寓,他在她臨下車前似警告般在她耳畔低語。

“這次不要想逃——我明天就要知道答案。”

她回到公寓,便昏沉沉地倒下。

第二天一醒來,便開始發燒。

中午的時候程達來敲門,她嚇了一跳,迎進門才知道是戚爺吩咐他是來聽信兒的。

她隻隨口敷衍道:“叫你們爺來,我也許會考慮考慮。”

程達看了眼她燒得紅彤彤的臉,轉身便離開。

她合上門,心想這也不錯。

轉身上床又昏沉沉睡去,再醒來已是饑腸轆轆。天色的已近黃昏,樓下弄堂裏早有人家燃起灶台,用煤爐子燒飯,她瞧見有人正在煲湯,沸騰出的白色湯汁正掛在鍋緣,還不時冒著泡。

弄堂外麵不遠有個集市,就數晨時和黃昏最是熱鬧,她隔著遠遠也能聽見有人吆喝著糖炒栗子,口水便流了出來。

轉身想要取錢包去買,卻一陣昏眩襲來,她便扶著牆蹲下身,好半晌才站起。

伸手去拉電燈開關,卻依舊沒有拉亮,她氣得一個用力,不料“啪”的一聲,燈泡的瓦斯便爆開了。

搬來凳子,她小心翼翼地站上去換燈泡,門卻突然被敲響。

她嚇得一個趄趔摔了下來,終究還是扭傷了腳,門外的人聽到聲響,敲得更用力。

她問了句是誰,卻沒有回聲。問到第四次,那人才回了聲“開門”。

她聽到這個聲線嚇得差點暈倒。

打開門,她怯怯道:“戚爺。”

戚默然依舊一身黑色三件式,她覺得他好似帝王駕臨般走了進來。

她被他驚得差點說些“蓬蓽生輝”之類的胡言亂語,戚爺看了眼地上的燈泡和歪倒的凳子,先將她抱到了床上,然後在她的目瞪口呆中換完了燈泡。

“你為什麼來?”

他瞥眼她,“你不是對程達說要我親自來麼?”

她沒想到他會當真,正不知該如何回應,肚子便傳來饑腸轆轆的叫聲。

她臉倏地一下紅了,這一次她很肯定不是因為發燒。

戚爺從帶來的保溫桶裏倒出一碗粥,又命令她吞下幾粒不知所雲的藥丸。

她很驚異的發現那碗粥已是半涼,好似已經放入保溫桶很久。

戚爺在她吃下粥後,又自風衣裏掏出一包糖炒栗子。那吃了一個,栗子卻是新鮮燙熱的。

“你為什麼知道我想吃?”她瞪著眼。

“因為我想知道的,總會知道。”他沒有說下去,她便已經明白了什麼。

心下一軟,她掙紮著下地燒水,他便一直跟著她。

等著水開的功夫,誰也沒有說話。隻聽桌台上老舊的銅鍾正滴答走著,聽在此刻格外清晰。

她看到他的外衣隨意被丟在木椅上,一看就是價格不菲,與這件老舊公寓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他便是這樣一個男人,卻站在了這裏陪著她,更或許自中午便一直在樓下等著她……

她不敢亂想下去,暗自搖頭時,水壺便驀地燒響。

她被水開的尖銳呼嘯聲嚇了一跳,手臂下意識一揮,整壺水便衝滾下來。

終究還是他反應快,抱著她躲開。不想終究是濕了衣服。

“燙到了麼?”她的臉色慘白。

“沒有,隻是濕了衣服。”他是騙她的,既然濕了衣服又怎麼可能會沒有燙到?

他脫去上衣,露出結實的古銅色胸膛。

她看了一眼立刻別開,隻聽他笑道:“怎麼,當還是第一次見麼?”她知道他這是故意逗她的。

她晃悠悠地打開裝衣服的藤箱,翻了好半天才找出一件青衫長袍,還是晚清那種款式。

戚爺看了一眼,便知道那是件男人的舊衣。

繁錦以為他至少會問什麼,可是戚爺隻一徑的沉默。

她原是坐在床上等他換衣服,卻等得太累,一陣困意襲來,不知不覺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不大的關門的腳步聲驚醒,她微微睜開眼,隻來得及看到他離去的背影,眼光移到床前的木椅子發呆,她緩緩伸出手,感覺到椅子上還有他坐過的餘溫。

原來,他一直陪著她的麼?

繁錦跑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掀開簾子的一角,便看到他的老爺車緩緩駛過被月光照得光滑的街道,如水般的月色一溜兒暈開,從金黃變為淺黃,又轉為嫩黃……

他最終消失在弄堂的盡頭。

夜是寂靜的,她還發著低燒,甚至呼吸也清晰可聞。

老舊的街道上隻有幾盞還算完好的街燈還在頑固地閃爍著,圍了一圈的飛蛾,如撲火一般斷續地撲上,即使粉身碎骨,也沒有後退。

她知道她早已下定了決心,隻是本能的逃避了他如此之久。

終究他太過閃亮,就如同這暗夜的燈火,而她就是那撲火的飛蛾——

早已沒有任何後退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