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太子殿下的長子——壽郡王?
姚元懿掩了掩嘴,很是有些出乎意料。
聽了那麼多傳言,還以為壽郡王是個孤寡沉悶的病秧子,大約成日都是佝僂著背,灰著臉。可今日一見,小殿下玉雪可愛,朗朗清風,小小年紀就很有些出塵的高貴氣度。不過閑坐垂釣,卻也舒眉含笑,若不是眼尖的能瞧見輪椅,真是丁點不覺得他身體有疾。
思索間,壽郡王又彎身拈了塊石子擲入水中央,噗通一聲,驚得魚兒四散。
自顧自一笑,泰郡王抬頭就瞥見了不遠處的枝葉後站了個人,釵環裙角隱隱約約,很像是在偷窺自己。
“哪個在後頭!出來!”壽郡王臉色一凜,身邊的宮女才察覺到。
姚元懿步子一趄,自悔冒失,隻得尷尷尬尬地繞了出來。
壽郡王本有怒意,可瞧見姚元懿腹部隆起,忽就鬆了五、六分氣勁,隻麵無表情地問,“你是哪一個?為何窺伺我?”
“妾身沐王側妃姚氏,方才從光華殿出來,偶然聽到湖邊有笑鬧之聲,才忍不住止了步子瞧,不想冒犯殿下,還請殿下贖罪。”
壽郡王微微想了想光華殿的方位,對方倒是沒有說謊,“原來是七叔的側妃,姚氏?你是九華公府的小姐嗎?”
“正是。”姚元懿應道。
泰郡王的神色就緩和了許多,“即便如此,方才應該大大方方地出來,躲在樹叢之後窺看,難免落得幾分不君子。”
姚元懿忍俊不禁,卻也不好與個小孩子抬杠,連連點頭,“殿下說的在理。”
壽郡王把魚竿遞給宮女,“那若無事,姚側妃便回去歇著吧。”
姚元懿告退,轉身走了兩步,腦子一轉又站住了,“倒是有一件小事,不知可否請教殿下。”
壽郡王冷冷望著湖麵,“請說。”
“殿下以餌誘魚,魚欲上鉤,殿下就拿石子驚開它們,有人瞧著殿下是慈悲之舉。但殿下不覺得,如此實則更加殘忍嗎?”
壽郡王嘴角一顫。
“或死或生,兩頭到岸。最苦莫不是求之不得,驚惶不安,失之交臂,歎恨非常。”姚元懿望著壽郡王有些難看的臉,越發覺得有意思,“殿下如此擺弄魚兒,倒是為何呢?”
壽郡王的臉瞬時漲得通紅,眼中也亂起來,到底年紀尚小,城府也淺,被人揭短就有些手足無措。
姚元懿盯著這張小臉,看他要怎麼答自己。
踟躕了半天,壽郡王扭過頭來,“請側妃不要告訴七叔。”
姚元懿啞然,怎麼就扯到陳玄睿頭上來了。
“我隻是隨意鬧著玩,倒沒有想那麼些多,可經側妃一提醒,也覺得不甚妥帖,以後再不這樣了。”壽郡王說著便轉了輪椅,“香山,有些曬了,回去吧。”
“殿……”姚元懿半句話掛在嘴邊,壽郡王已經走了,倒也不好再喊住他。隻是沒想到,陳玄睿對這一貫深入簡出的長孫殿下還有這般大的威懾力。想著便有些悻悻,隻得扭頭回去。
“真是好久不見啊,妹妹……”
姚元懿猛刹住腳步,險些沒撞個滿懷,眼前的柳如繽一身芽綠的柔紗襦裙,膚白如脂,站在風裏,真真是盈盈一握,險怕被吹進湖裏。
“姐姐慣會說笑,昨兒宴席上不是才見過了。”姚元懿端著笑,眼卻瞥著周圍,竟是四下無人,隻有柳如繽的丫鬟珍珠遠遠站在一旁。扶一扶頭上的蝶戀花步搖,側臉看了一眼漸漸走遠壽郡王,倒還在視野中。
柳如繽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抱住了雙臂,“王爺日夜把妹妹嗬護得跟眼珠子似的,姐姐哪裏能這樣和妹妹說幾遭私話。”
“那不如姐姐到妹妹屋裏去坐吧,湖邊風大,妹妹看姐姐穿得單薄,不好叫風撲了。”說著姚元懿就抬步要走。
柳如繽玉手一抬,冷冷攔住。
“好會做戲的姚元懿,從前真是低看了你啊。那一日明明險些要了你腹中孩兒的命,如今還能跟我這樣,嘖嘖,越發是叫我敬怕了。”
柳如繽邊說著,手就緩緩地往下移,姚元懿一個避閃,護住了肚子,臉立刻冷起來,“你要做什麼!”
“對嘛,這才是你的本來麵目!”柳如繽收回了手,冷眼望著姚元懿。
“姐姐,我們倆已經很久井水不犯河水,從前的事妹妹隻想忘了,大家相安無事,豈不是更好?”
“相安無事?哼!”柳如繽冷笑起來,目光如刀,恨不能一下一下剜進姚元懿的肚子裏,“我從前還真以為你是個莽夫,如今看來,根本就是心機深重的毒婦!你瞧這湖,這身孕,我們二人相對,是不是很眼熟?”
姚元懿覺得湖麵上的風驟然就大了起來,拂得樹葉嘩嘩作響。
“姚元懿,你掐指算一算,從你有了身孕,王爺有多久都沒踩過我芙湘院的門檻?我從前本還想留你一條生路,隻怪我心太慈,否則!今天懷著孩子,占盡王爺恩寵的人應該是我!”柳如繽眼中蹦出紅光,有恨有淚,連月來的屈辱寂憤恨不能化作萬把鋼刀刺死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