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紅看了片刻，便說：“燕子，還玩什麼，兩三個月就考試了，作業拖到什麼時候？”燕子沒理會她的話，隻怏怏的答道：“今兒趕會怎麼就沒給我買一雙這樣的鞋呢，這樣小的又沒人能穿。”小根也乘空說了句“連我也不能穿呢”。雙紅到了跟前，笑說：“我遛到鞋攤的時候都快散會了，鞋都賣了斷號了，很多人買大的都沒有了，我看這一雙合小妮的腳，就給她帶回來了。你想要我過兩天再到鎮上看看，有比這好的就買給你。”燕子聽了，可這次終究是空了，仍舊嘟囔著說：“又說過兩天看看，也沒見買一隻現成的。”雙紅沒再理她，隻叫小根：“你看那廚房的飯好了沒？就能吃飯了。”小根應聲去了。
燕子把鞋裝進包，心內歲不是滋味，可也隻得認了，正要出屋時，見柳蘭竟正掀簾子到了門口。雙紅也看了，忙說：“呦，嫂子，怎麼不進屋呢。”她說了這句再細看時，她手裏果然握著個褂子並卷有別的東西。柳蘭進了屋，打量了燕子一番，笑說：“丫頭今兒怎麼不高興呢，天天可都是喜眉笑臉的。”燕子帶著氣說：“問我媽。”雙紅聽了，一笑說：“這妮子，我不是都說了過幾天就去鎮上看了嗎？越發一點都不懂事了。”柳蘭到了燕子跟前，拉了一下她的胳膊，說：“丫頭，那點事不值得跟你媽慪氣，我早說她的眼光老土了，滿眼都是還挑不出什麼是好的。今兒我趕會一眼就看上了一個褂子一雙鞋。又趕上店主收攤，很便宜的就買了。你看看，大媽的眼光比你媽高多少。”她說完，把褂子展開，裏麵那雙黑色繡花鞋跟雙紅買的一模一樣。燕子眼前一亮，雖在燈下看不清那衣服的顏色，可還是看出正合她的身。
雙紅不等燕子開口應話，就走近半步，笑說：“嫂子眼光果然好，我遛了半天也沒找出來那麼好看的褂子。好不容易相中了一雙跟你這一樣的鞋，原要兩雙一起買更便宜，可就是找不到燕子那麼大的號的了，就隻買了一雙小的，我看你家秋妮剛好合適。”說著，又從包裏把那雙鞋拿了出來。柳蘭一見，笑說：“可真的呢，幸好我給小妮買的那雙跟這個不一樣，不然就重了。”接著，她把自己手裏的褂子和鞋交給燕子，又拿過雙紅手裏的看了又看。燕子接了褂子，笑說：“大媽，我媽買鞋的眼光可好嗎？”柳蘭又笑說：“都快趕上我了。我把這雙鞋拿回去，小妮就不嘟囔我沒給她買你這樣的了。”雙紅笑說：“穿鞋隻要合腳就好，什麼樣式的倒沒什麼。”“還是有一樣的好，孩子見了，都說別人的好”，柳蘭又叫燕子試鞋。再讓試褂子時，雙紅笑說：“嫂子，不用了吧，比比就知道，今兒不早了，過幾天暖和就能穿了。”柳蘭笑應道：“那也好，該是正好的，我買的時候有一個跟燕子身段一樣的丫頭在旁邊，都試過了。”燕子本想一並試了的，可聽他們這樣說，隻得作罷，有雙紅在旁，話也沒多說。
柳蘭正與雙紅說些廟會上見聞的事，樹根燒了鍋進來，說：“嫂子，你還沒吃飯吧，我家的剛做好，在這兒一起吃點吧。”柳蘭笑應：“那可不巧，我剛吃過了來的，等下一回趕巧了吧。來的時候秋妮和柱子都在後院玩著，再一會不回去就來找了。”雙紅笑說：“要是那樣就不多留了，時候不早了，大哥一個人在家怎麼也不放心的。”柳蘭說：“我叫他不要睡著了。”幾人說笑著出了屋。
雙紅樹根送柳蘭出了院子，便回廚房吃飯了。一家人都與往常無異，燕子這頓飯比以往任何一頓都覺得美。她飛快吃了飯，丟了碗也不幫雙紅洗刷，回裏見將柳蘭給她的褂子和鞋拿回西屋，試了又試，對著鏡子照了又照，可惜鏡子太小不能照全身，又恨天還有點涼，不能即刻穿出去。
雙紅這時緣何不知道燕子的心思呢，收拾了廚房，喂了豬，又給樹根端了洗腳水，便到西屋門口說：“燕子，時候不早了，你寫一會字就能睡了。今兒別玩的太晚，仔細明兒睡沉了起不來。”燕子隻應一句“媽，我知道，你去睡吧，我能一早起來”，接著連忙關上了門。雙紅又到西間看了小根一回，接著便回裏屋睡了。
自初九那天給燕子買了鞋和褂子之後，柳蘭便少見了，一來各家都忙，二來燕子課緊。她恐雙紅記惦一些事，便連串門也沒去過，隻讓秋妮星期天去找燕子去玩一會。柳蘭一往如常，然而田文氏的話卻多了，見雙紅很少叫燕子下地幹活，沒課在家也是看書寫字，心下便不安起來，幾次找到柳蘭都是說：“雙紅看上去是要送她家丫頭接著上學了，到鎮上可就是一去三年的事，想想雙紅她姐那時候投河去死，還不是多念了兩年書，野了心的。”柳蘭既不找雙紅詳問，也無意找雙紅說事，在河邊地頭碰著的時候，說的也是家長裏短。田文氏在身邊下話，她幾次都是笑應：“燕子才十四歲，再三年也才十七，還早呢。我去找雙紅說了兩回，她說買小母牛的錢還沒個頭緒，燕子上學的事，也沒個準呢。”
午收落尾，場裏收拾幹淨，燕子小考也過了，回來之後仍同往常一樣，不過玩的時候多了些，村裏年紀相仿的丫頭不到兩天都找了個遍。雙紅見燕子如同出了籠子的鳥，也沒說什麼教訓的話，隻叫她別跟村裏那些沒踩學校門的丫頭學了偷豆摸瓜的壞習氣。燕子自然答應，且說：“我就是跟她們一塊玩幾天，她們都不是壞得讓人厭的。”樹根從不操心家裏的這些事，家裏午收過後，堆了更多的柴草，他這時買一頭小母牛的心思更重了，可趕了幾趟集，牛行去了幾次，這時剛過午收，各家料草充足，買牛的多，那價錢竟比去年最高時還貴了五六十，連最不打眼的，價錢也硬著不肯半點鬆動。他掐算幾回，家裏攢的錢還差太多，於是忍心作了罷，隻待圈裏再賣一個豬再說。
兩場暴雨過後的兩三個大晴天，地裏種子點的點播的播，都搶墒種齊了。樹根家裏沒牛，仍同往年一樣，借了小田莊玉敏家的，也沒耽誤什麼事。地裏齊備後，因還沒到草發苗旺的時候，著實閑了幾天，雙紅也隻在家應些洗刷的雜事。燕子自過了年除了上學和考試，
還沒離開甜水溝到別的地方去過，到河對岸的劉家井去了一回；仍不覺盡興，又天天如串門一般去小田莊的玉敏家。恰逢亞男也在，兩人因此又玩得鐵熱。小根這日子天天都出去跟村裏別的孩子到山上捉鳥，到金簪河邊釣魚摸蝦，白天多不沾家的。雙紅因此省了不少心，原想自己幾個月沒走過一回親戚，這日子燕子接連去了，得知了各家的事，也就安心在家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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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