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說著,亞男在玉敏懷裏犯困要睡了。這時田二貴也回來。雙紅起身一笑說:“姨夫,身子可好些嗎?”田二貴答道:“怎麼不好,不過是一點常犯的病。”又問雙紅:“你都有兩個月沒來了吧?那麼遠一點也值得等那些日子?像串門一樣不就過來了?”雙紅笑說:“多早就想過來了,隻是小根燕子在家不放心呢,以後大了點,我三五天來一回也是能的。”田二貴又見亞男在玉敏懷裏睡著了,便說:“都瞌睡了,扯回屋睡吧。”玉敏起身笑說:“隻顧跟雙紅說話了。”接著便扯著亞男回屋了。

雙紅這時再看日頭已偏南了,待玉敏從屋裏出來,說:“大姨,這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燕子小根要是鬧起來,沒人管得了。”玉敏笑說:“那樣就早回吧,孩子要緊,就這麼一點路,抽空再來。”田二貴坐在一旁,說:“來的時候該帶上小根的,省得掛念。”雙紅又提醒他注意身子,回了。玉敏將剛才的事又向田二貴說一遍,為春福的事作些打算,自是情理之中。

雙紅到家時,小根已玩累睡著了,燕子坐在門口曬著暖玩石子呢。田婆坐在西屋門口給小根做入冬的貓頭棉鞋,見雙紅回來,便問:“去你大姨家什麼事呢,小根剛才找不著你鬧一會就睡著了。”雙紅應道:“沒什麼事,我大姨家外孫女來了,我幾年沒見就去看看。”田婆聽了,方想起幾年前的事,又說:“是大的一個吧,那年你懷小根時她媽投的井,都有六歲了吧?”雙紅又說:“恩,都長很高了,我都有點不認識了。”田婆提及這類的事就有說不完的話,邊引線邊說:“她爸又娶了一房沒?一個丫頭跟著爸過可夠皮的。”雙紅如實說:“還沒呢,聽我大姨說他日子過得也不順心。”田婆歎了一聲說:“好好一個家,媳婦被他打死,還能過得好嗎?就是大金子那樣合適的,也都沒人敢給他提了。連孩子都是跟著遭罪。”雙紅也說:“是的呢,那時候我猶豫了幾回還是沒開得了口。那丫頭跟著過也是有一天皮一天的,見了我也不敢吭一聲。”田婆又歎:“說到哪也都是有一個完整的家好。”雙紅沒再應,看到了正午便係了圍裙動手和麵。不一會樹根擔水回來,進了廚房幫著燒鍋了。

接下來的數天,雙紅仍沒跟田婆和樹根提春福大喜的事,一來還有很多日子,早說無用;二來沒空去問清楚到底準備辦多大,因此也就壓在心底。可不說歸不說,雙紅自得了那個事除了為家裏人歡喜一回,接著就是一天比天難安。田婆樹根仍操持家裏的一切,日子過得還算安心。

天氣漸冷,慢慢入了深冬,不覺間兩場大雪已過了。雙紅每天在家照顧燕子小根吃飽穿暖,其餘的事都少理了。除了十月十五那天柱子起燒那天去了柳蘭家外,從沒進過另一家的門;又除柳蘭在柱子病輕之後來看過一回,且給燕子送來一個棉襖外套褂外,也沒別的娘們來過。日子倒也安心平靜,田婆也覺得她家的日子勝過別家幾分,又因多年來從沒像今年這樣衣食不緊老少平安,往彩虹娘娘像前多上了幾回香自然是難免的。

十一月初十,離春福的大喜日子隻有一個多月了,雙紅雖然一直惦記著,可家裏實在很緊,也沒準備出個頭緒,連去一趟何家灣的空也難抽出來。早飯過後,田婆隻抱著小根在西屋玩。雙紅洗刷過後喂了豬,正要回屋跟樹根商量一下該如何準備春福的婚事,隻見春福在院門口下了自行車。雙紅很吃一驚,再想便不奇,忙上來說:“春福,來那麼早,飯可吃了沒?”春福把車立穩,笑說:“我早吃過了來的,騎車快,一會就到這兒了。”

雙紅帶他進屋,倒了杯開水,說:“我正準備去呢,巧的你就來了。”樹根給燕子係了鞋帶,讓她出去找別的孩子玩,也說:“春福,家裏準備得怎麼樣了,這裏你姐要去看看,還沒來得及呢。”春福笑說:“房子院子都收拾好了,其他的事都不及,都交給鎮上那邊做了。”雙紅聽了,很是舒心,把水端給春福,笑問:“你的親事連提帶娶都不到半年,鎮上那姑娘可是誠心願意的?”春福笑說:“怎麼不願意,我在鎮裏上學的時候就見過好幾回的,還是她找表姐提的親。”雙紅聽了,點頭笑說:“那就好。”樹根又問:“你的日子是在臘月初十以後的吧,前一節子在大姨那裏聽說的。”春福答道:“就是臘月十六,媽說姐在家裏忙,沒空過去,就叫我過來一趟。”雙紅問道:“爸準備辦多大?村裏人都算嗎?”春福說:“爸原想準備大辦的,可媽說不用大辦,叫表姐夫過去,備五六桌就夠了。”樹根在旁說:“五六桌也不少了。”

雙紅還要問些關於聘禮和別的瑣事,隻見柳蘭一手被燕子拉著,一手拽著柱子進了院子,忙出屋笑說:“嫂子,燕子到你家玩去了吧,怎麼那麼快就回來了。”樹根也跟出來說:“沒多大一會呢。”柳蘭笑說:“我家柱子鬧了要出來玩,燕子說家裏有舅舅,就帶到你家來了。”雙紅笑說:“是的呢,春福來了,回屋坐吧。”柳蘭埋怨似地說:“雙紅,不是嫂子說你,早該去看看的,還用家裏人來?”春福起身笑說:“嫂子,家裏沒大事,我來看看就行了。”柳蘭又笑說:“日子都選好了吧,我們這邊是不也要準備一下?”雙紅笑說:“日子選在了臘月十六,家裏不準備大辦,大概除了鄰近的幾家,不再受外人的禮了。”柳蘭笑說:“怎麼都好,隻要體麵過去那一天,不拘辦大辦小的。”雙紅又笑說:“我媽想的也是那樣。”燕子拉著柱子去裏間玩了。

幾人說笑間進了屋。樹根給柳蘭搬了凳子。柳蘭坐下又問春福別事,還幫著想了不少辦法,諸如新娘衣服買什麼款式的,洞房如何布置等話。春福聽了都覺新鮮,連稱“還是嫂子想的周全”。柳蘭隻歎:“結婚可是一輩子的大事,雖然不能大辦,可也不能匆匆忙忙虧了自己。”雙紅聽了,沒有應話。樹根隻說:“如今年輕人,還是講究的好。”

不一會,田婆也從西屋出來向春福道了喜。春福向她說了些家裏的情況,又想還有小田莊和劉家井沒去,便說要走了。田婆說既有事還是安排辦了吧,過了午可就不好了。雙紅樹根也連說是。柳蘭隻說有車方便,該帶媳婦來幾回。春福笑說以後日子多著,接著便推了車,向幾人道了別,到大姨家去了。田婆仍回西屋帶小根。雙紅和柳蘭回裏屋陪著燕子秋妮,聊些家常。樹根一宿無事。

接下來的十幾天,雙紅都為春福的婚事懸心,家裏終究是籌備不出什麼上眼的東西來,現錢也沒有,想湊都沒個頭緒。好在柳蘭最知雙紅家的實況,還沒入臘月便把為堂妹婚事準備的一條棗紅毛毯給了雙紅,說是柱子舅舅在外趁便宜買了五條,拿回來兩條,隻留一條等秋妮能自理的時候自己用,多出來的一條反用不著了。雙紅自然十分願意,隻說按市價轉買,又順便向她借了四十塊錢算禮金。柳蘭一並答應,隻不過毛毯隻給雙紅算了小半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