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尉陳九言乃一儒生,雅好奕道,在自己府第金穀園招攬奕界高手設下擂台,以百兩黃金作注。頓時,天下高手紛紛雲集太原府金穀園。
身在洛陽的師父他們得知消息很晚,等趕到太原府時,南北好手數十人已紛紛敗下陣來,而布衣書生馮汪已成擂主。
王九真心高氣傲,見是在揚州府交過手的手下敗將,當即登台挑戰。
不料,那馮汪一眼認出她就是那位女扮男裝的揚州少女王九真,卻沒有當眾點破,隻是微微一笑,拱手道:“揚州一別,今日又見麵了。”
王九真也是一笑:“沒想到棋枰從揚州移到太原來了。真是緣份哪!”
說到緣份,她忽然覺得不妥,臉上又是一紅。
那馮汪笑笑:“請吧。”
王九真也不多話,拈起白子便啪地下掛,那馮汪應了一手夾。
十餘手走下來,王九真竟大感局促:這對手仿佛換了一個人,腕下功夫竟頗是老辣圓熟。
顯見這馮汪對她的路數已然熟悉,連下數手竟專門克製她的妖狐刀技。凝重有力的北派風格沉如千鈞,竟壓製得一向棋路靈動飛揚的九真難以施展所長,棋至中盤實空差距過大,無力回天,在眾目睽睽之下脆敗!
九真不服,隻道自己輕敵,在第二盤時改變戰術,放慢速度,蓄積厚勢,穩中求進。那馮汪竟仿佛在逗她一般,偏生走得輕快靈動,雖是讓先,卻因九真的數步緩手,竟一舉反先!此次王九真敗得更快。
九真麵對稀裏胡塗的慘敗之局,眼中泛出了淚光。那馮汪見了大是不忍,忙道:“小姐技藝高超,想是一時疏忽,我們再來一盤吧。”
語氣頗為柔和,可九真聽來句句仿佛在諷刺。她自知馮汪棋藝遠在自己之上,再下也是無益。
她看了看那馮汪,賭氣道:“你別神氣,我還會找你再戰的。”說畢竟拂袖而去。
一幫旁觀的各路高手紛紛笑了:“這小娃娃有意思,本事不大脾氣不小。”
王九真聞聽,跑到過忘憂身邊嗔道:“看我這樣,你一句話也不說!”
過忘憂在一邊觀戰半晌,此時麵沉如水,冷冷道:“我來!”
他緩緩走到棋枰前麵,拱拱手:“揚州失之交臂,隻好借這裏討教了。”
馮汪也起身施禮。一邊觀戰的陳太尉見這過忘憂氣度不凡,問道:“來者何人哪?”
馮汪一邊介紹道:“此人是我的一位揚州朋友,姓過名忘憂,乃是本朝翰林待詔王仙質門下高足。”
陳太尉一聽,起身道:“幸會幸會,請請。”
王仙質雖已仙逝,奕名卻也讓人敬畏。
過忘憂施禮:“借太尉寶地向這位仁兄討教,打擾了。”
陳太尉笑了:“老夫向來敬重高人奇士,仙質兄的高徒能賞光,我這金穀園蓬蓽生輝呀!”
過忘憂在馮汪對麵入座,一邊的侍女已布好座子,並奉上了新茶。
隔著一道棋枰,雙方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實力和氣勢。
過忘憂自然是為剛才師妹連連敗績而欲重振南宗棋派威名,可說是為榮譽而戰。
馮汪已高居擂主之位,堪稱國手了。隻要拿下這過忘憂,“天下第一高手”的黃袍立馬加身。陳九言曾明言:凡力拔頭籌者,還將保奏朝庭,入閣翰林。
當然,對一介平民的奕者來說,那百兩黃金也是不小的誘惑。隻是過、馮二人倒不在乎這個。
奕者的榮譽遠遠勝過了黃金。
看來這次是雙方是必爭之局了。
過忘憂品了口茶,輕輕拈起一枚白子,下掛。
在我們南宗一派,多出靈氣飛揚、揮灑自如的天才型棋手,而北宗一派多有功夫深湛、思深慮透之輩。
那馮汪即屬典型的功力棋手,而且棋力好似見風即長,輸棋隻輸一次,下次即可穩操勝券。
在揚州府與王九真一役,讓他真正見識了地道的南宗棋道,那王九真生來的靈狐之氣鬼魅多端,讓他猝不及防,幾個隨手棋一出就敗下陣去。
但他深自反省之後再卷土重來,功力已然又進一層,有如水漫金山一般,逼得你無路遁逃。毫無防備的王九真就不明所以地敗下陣來,一雪揚州之辱。
過忘憂持白占了先行之利,諺雲:“寧輸數子,不失一先。”接下來布子搶關奪隘,步步機先,有如錢塘弄潮兒踏浪而行,步步踩在下一個浪峰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