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披著烈烈的酒氣上升,像一把利劍,劈開了默默的夜幕。去水雲庵拜佛燒香的姑娘們正整理行裝準備返還浣香樓,卻被庵內師太告知,冬菊要她們在庵裏多待幾天,屆時自會派人來接她們。
明德趴在小幾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忽然覺得臉上涼涼的,他不耐煩地揮一揮手,想趕走擾人的東西。
熱熱的布巾蒙在臉上,唔,真舒服!募地,明德睜開眼睛,然後重重地眨了眨眼睛,眼前薄霧散開,江絮微笑的臉出現在眼前。
“娘?”明德又眨了眨眼睛,是做夢?不是做夢?
“明德。”江絮輕喚著他的名字。
早上,當耶律旺抱著她打開房門時,樓下橫七豎八的躺著的師兄弟們,看的她目瞪口呆的。
來到樓下,一眼看到趴在小幾上睡著的明德,江絮指著明德,看著身旁的耶律旺,耶律旺咧著嘴笑著點點頭。
十年前,那個一臉孩子氣的男孩,如今已經長大成人,柔順的深栗色頭發高高束在頭頂,幾縷發絲垂下,貼著他蜜色的臉上,掃過薄薄的微微揚起的唇,窄窄的鼻梁,拔卓挺立,許是睡的不太舒服,濃密的劍眉皺在了一起,長長的睫毛象一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一小片的陰影。薄薄的微微揚起的唇,不滿地嘟著,那神情竟和小時候的他一模一樣,呼吸間散發著酒氣。
江絮眼中噙著淚,伸手摸了摸明德的臉,明德不滿地揮手揚了揚,象是在趕蒼蠅,滑稽的神情惹得江絮一笑。
命小廝打來熱水,用布巾沾濕攪得微濕,象小時候一樣,輕輕地替明德擦拭著。
明德十分舒服的嗚咽著,然後緩緩睜開眼睛,眼睛裏還蒙著一層水霧。然後,眨了眨,再使勁地眨眨,募地,琥珀色的眸子瞪得滾圓,象是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明德。”輕輕地叫了一聲,明德忽地坐直身體,大大的眼睛裏迅速地蒙上一層水霧。
“娘,娘!”就著坐的姿勢,明德雙膝著地,膝行了幾步,來到江絮的麵前,“真的是你,娘,你可知道,爹爹想你,明德,明德也想你!”
說著,明德撲入江絮的懷裏,眼淚嘩啦啦地淌了下來,打濕了江絮的衣襟。儼然成人的明德,此時卻像個孩子般,任由自己的眼淚毫無顧忌的流淌。
自從江絮離開後,耶律明德似乎一下子長大了許多,耶律旺幾乎再沒有看到兒子掉過眼淚。記憶裏,似乎從來隻有明德的笑臉,卻不知,這孩子隻是將眼淚深深地埋在心底,不叫人看到他的軟弱。耶律旺看著兒子抱著江絮痛哭,也忍不住轉過身去抹著眼淚。
對江絮的思念,明德並不亞於耶律旺,不同的是,那是一個孩子對母親深深地眷戀,對明德來說,江絮就如同親娘一般,此生他也隻認江絮這一個母親。
抱著撲在懷裏哭的像個孩子似的明德,江絮的眼淚也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與明德之間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的母子之情,也讓江絮十年來沒少想過明德。怕耶律旺會如同以前那樣疏忽明德,怕他無人照管,怕他夜裏睡覺踢了被子無人替他蓋好……
明德的哭聲,驚醒了宿醉的眾人,蔣汨雲迷迷糊糊的醒來,抬起身來,正看見江絮和明德母子二人抱頭痛哭,他哀怨地叫到:“一大清早的,你們娘倆個哭什麼呀?難不成在演《四郎探母》?”
聽到蔣汨雲的聲音,明德忙起身,用袖子擦著眼淚,“娘,都怪我,害娘傷心了,咱們一家能重逢,該高興才是,不哭了,娘,不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