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雨林中的四世同堂
我在秘魯境內的亞馬遜雨林中,走訪了很多南美洲的印第安部落,每個部落都或多或少地保留了自己獨特的土著文化。從塔巴聽嘎的三角洲地區開始,我看到河邊的樹林裏棲息著很多大嘴鳥,還有不少建築的裝飾圖案都是以這種動物為藍本的。在瑪瑙斯的商店或機場免稅店裏,以大嘴鳥為造型的各種紀念品隨處可見,它儼然已經成為巴西的旅遊形象大使了。
我在網上查資料,看到生活在這一帶的雨林土著叫圖卡諾,我把這些資料拿給我的向導丹傑羅看,惹得他大笑不已。他說圖片上“袒胸露乳”的土著女士與他很熟,他去過這個部落很多次了。他們是從遙遠的黑河上遊一路漂流,搬遷來到這裏的,部落所在地離瑪瑙斯很近。我與攝像師一聽這話,更覺得能與丹傑羅在瑪瑙斯重逢真是太走運了。在塔巴聽嘎,我們螞蟻部落采訪計劃差點兒流產,因為碰到了他而順利成行,現在我們另一個目標圖卡諾部落竟然也與丹傑羅淵源不淺,真是太有趣了!老天有眼,讓我與七年未見的丹傑羅重逢,就是為了讓我順利完成這次亞馬遜河之旅吧!
丹傑羅告訴我們,圖卡諾部落非常注重家庭觀念,部落的酋長之家甚至是四世同堂。我聽了很感興趣,毅然決定第二天就前往拜訪。不過丹傑羅也提醒說,由於圖卡諾族人離城市很近,所以很早之前就被開發成了旅遊景點,並非我們喜歡拍攝的那種雨林深處的原始部落。我說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故事,隻要它有獨一無二的特色,我們就應該去親自了解一番。
第二天,丹傑羅在碼頭上租了一艘快艇,我們一行五人出發了。瑪瑙斯雖然位於亞馬遜河中遊和下遊的交界點,但它的很多旅遊熱點都在亞馬遜河的支流黑河之上,所以我想說,如果你沒逛過黑河,那就說明你沒來過瑪瑙斯。在很多人眼裏,瑪瑙斯與亞馬遜河似乎是同義詞,但是沒有黑河,瑪瑙斯絕對是不完整的。
我們的船在黑河上飛馳,幾乎望不到對岸。尤其小船在圖卡諾部落所在的山下河灘休憩時,我見到了在亞馬遜河從未見過的情景。哪裏是河灘,分明就是一望無垠的沙灘!你完全可以拎一把躺椅,撐一把陽傘,望著無邊綠水做個日光浴。大概隻有這片河段才會出現這種奇觀,能顛覆亞馬遜河蜿蜒曲折的形象。
我們的船停泊在“海灘”的一處懸崖下,岸邊修建了一個“碼頭”,就是由幾塊木板搭建的一個伸入河中的跳板,我們的船就停靠在跳板上。等我們全部下船後,船老大把船開到一片水上叢林的旁邊,將纜繩係在樹枝上。其實這片水上叢林是一棵大樹的頂部,雨季來臨,河水上漲,淹沒了岸邊的樹林,特別高大的樹冠就浮在水麵上,看上去有如河麵上冒頭的一叢小樹。不過細細一看,你就會發現它們並不像水草那樣漂浮不定,而是有著很深的根基,連接著水下的大地。
這家土著部落位於懸崖的頂部,我們沿著台階走上去,先看到一所用草編的大房子。導遊說,一個歐洲攝製組剛剛離開,讓我們有機會慢慢采訪,細細了解四世同堂的酋長之家。
酋長告訴我,因為遷居,他們隸屬於圖卡諾部落,但是其實他們是迪塞納部族的人。迪塞納人的特長是精通亞馬遜雨林裏各種植物的用途,比如什麼植物用來治病,什麼植物用來果腹,什麼植物用來化妝,等等。比如族人通常塗在身上和臉部的色彩,就取自一種叫烏魯古的植物的果實。掰開果實,中間有顏色的部分就是可供使用的顏料。部落中的一位女士讓我入鄉隨俗,在我臉部塗滿了色彩,打扮得與迪塞納人一樣。
我們來得也巧,正好遇上部落為新生兒舉行驅病儀式。嬰兒隻有4個月大,抱著她的媽媽隻有15歲,外婆也陪著母女二人,雖然輩分高,可這位外婆隻有29歲。迪塞納部落的首領也是一位女性,女酋長就是這個外婆的母親,所以儀式的主角,就是她的重外孫女了。
儀式開始前,全部部落成員齊坐在一個巨大的草棚內。先由族人成雙成對地穿著草裙跳舞;接著拿著他們特製的竹筒樂器,吹響了號角,號角齊鳴,引發空曠的回聲,給大草棚營造出一種神聖的氛圍。大草棚的中央擺著一條長凳子,凳子前有一個火盆,火盆內的燃料是一種粉末,取自於一種奇特的植物。這種粉末發酵後,會像油一樣燃燒。嬰兒的母親,也就是酋長的外孫女,抱著嬰兒坐在長凳上,孩子看到火光閃閃,開始號啕大哭。酋長走過來,把一種草藥塗在嬰兒身上,然後不停地搓揉。做完這些工作後,酋長拿出一個沙球一樣的樂器,在嬰兒麵前輕輕搖晃。說來奇怪,可能是沙球的聲音令嬰兒屏息聆聽,也可能是草藥搓揉讓她感覺舒服,更可能是大草棚內神聖的氛圍,嬰兒的哭聲戛然而止,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個勁兒地看著酋長,然後又轉頭看著周圍的眾人。嬰兒的母親一直笑盈盈地哄著懷中的孩子,一會兒喂奶,一會兒唱歌。嬰兒吃了一會兒奶,猛然抬起頭來,嘴角上竟然是黑壓壓的一片。我還以為是嬰兒的嘴唇出了什麼問題,後來才發現,原來年輕的母親在乳房和乳暈上也塗滿了植物顏料,嬰兒吮吸乳汁之後,嘴巴當然也成了黑乎乎的一片,十分逗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