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拆掉飛機門看風景
我們的船繼續沿亞馬遜河順流而下，開往巴西沿岸第二大城市瑪瑙斯。
從塔巴聽嘎到瑪瑙斯，最為快捷的交通工具是快艇，估計也是毒品販子的最愛。兩地相距1600公裏，是亞馬遜河中遊最後一段水路。我們船開出後不久，就停靠在了一個河邊小城，遠遠地隻見小碼頭上有好幾個持槍特警正在守候，準備搜查行李。這裏的安檢像塔巴聽嘎一樣嚴格，雖然沒有國際機場的專業設備，但是特警拉著警犬一絲不苟地搜查每一位上岸乘客的行李時，打開行李箱後，幾乎有種翻箱倒櫃的架勢。有幾位特警還會直接上船搜查，隻要他們覺得有一絲懷疑，就會下令全部開倉，這就更加驗證了之前向導告訴我的情況—當地毒品交易“暗潮洶湧”，狀況嚴峻。
從塔巴聽嘎港口開始，亞馬遜河向東而流，河麵上的船隻變得稀少，沒有前一段河麵那番“繁榮景象”，因為河道寬廣，更覺得有點兒淒涼。這艘快艇可以容納幾十名乘客，因為我坐在第一排，所以經常站起來走到駕駛艙，去看駕駛員如何操作，我問駕駛員為什麼我們這艘船中途從不停靠任何碼頭住宿。他說現在的船比較先進，都有GPS（全球定位）導航係統，可以24小時不間斷行駛，有的船為了安全起見，必須半夜停駛留宿一晚，第二天天亮再走。這樣一算，隻要一天一夜我們就能到達瑪瑙斯了。但是也有一個問題，因為快艇不像那些大客船，可以安置吊床睡覺，大家端坐在椅子上一天一夜，絕對不好過。到了深夜，我們雖然困但又睡不著。在我上洗手間時，在黑暗中踩到了地上的人手，原來很多乘客都是裹著毯子，睡在椅子之間的走道上，黑壓壓一片。看到他們睡得如此香甜，我也忍不住躺在地上如法炮製，痛快地展開身體，也就顧不上造型的狼狽和地上的衛生了，此時的我隻想手腳伸展，暢快地睡一覺。誰知道半夜其他乘客上廁所，在黑燈瞎火中一會兒踩到了我的手，一會兒踢到了我的屁股，我一個晚上醒過來二十多次，根本無法入睡，不過我還是展開四肢不想動。相比坐著熬一夜，這樣也算是一種解放了。
我們從秘魯一路坐船下來，劉硯的娃娃臉一直吸引著當地女孩，這一點兒有目共睹。在去瑪瑙斯船上，竟然有個六七歲的巴西女孩多次走到我們座位旁，偷偷瞅著劉硯。趁我離座去後艙散步時，這個小女孩更是索性搶占了我的座位，跟“心上人”坐在了一起。等我回到前艙，她難為情地掩麵而笑，好像怕我會拍照取證，讓她暗戀的“緋聞”曝光一樣。
我們的快艇在寂靜的亞馬遜河麵上快速駛向東方，兩個駕駛員輪流換班。第二天，天蒙蒙亮時，我看見窗外的河麵上泛著深藍色的光影，整個寬廣的河麵上隻聽見發動機突突的聲音，聲音在我心裏延續，並轉換成一種焦慮和不安。心裏總是期待時間快一點兒走不要停留，越是旅程快要走向結束之時，越是有一種不安，期待早日結束漫長之旅可以回家。但也會有一種複雜的依依不舍，擔心美麗旅程結束了，美麗的故事也隨之消失。
第二天中午，經過了28小時在亞馬遜河大風小浪裏不停地行駛，我們的船到達了瑪瑙斯客運碼頭，抵達了亞馬遜沿岸第二大城市巴西瑪瑙斯，也標誌著我完成了上遊和中遊的4800公裏航程，接下來再完成亞馬遜河下遊的1600公裏旅程，我就可以回家了。
當我們的船開始進入了瑪瑙斯的水域時，我看到了遠處山頂上依稀可辨的一些石油工業建築和山坡上的居家房屋，我的心充滿了期待。對於瑪瑙斯，我仍然懷有強烈的好奇之心，雖然我在2005年到過瑪瑙斯，也坐小木船進入過亞馬遜雨林之中，但是時隔7年，一切對於我好像仍然陌生，仍然充滿著神秘感。可能一方麵確實是7年不見，也可能是這次的旅行目的不一樣，拍攝電視紀錄片需要體驗和探索更多新東西。
瑪瑙斯的這個客運碼頭叫Terminal Ajato（阿角都碼頭） ，在我腦海中和7年前的印象差不多，唯一的變化是變得更加幹淨整潔、設施完善了。首先，碼頭防洪堤上書寫的字體更加漂亮了，白底紅藍字，不是以前那塊破舊的牌子；其次，碼頭的地麵全部都鋪設了幹淨地磚，還安裝了覆蓋整個“候船樓”的晴雨棚，給等候船隻的所有乘客提供了便利；再次，現在這裏的遊客越來越多，船隻班期明顯增多，靠近河岸處還安放了一個巨大的移動式行李傳輸帶。我記得以前不管是什麼輪船靠岸，都是每人自己提著行李，艱難地走過一個架設在船隻與岸邊的跳板，有時候行李很重，會占用船員和乘客很長時間。現在這個移動式行李傳輸帶太方便了，船員和乘客可以把所有行李放上去，直接將行李傳送到碼頭上，再由乘客自行提取。
由於在塔巴聽嘎沒能去成我計劃中的螞蟻部落，所以到瑪瑙斯以後，我的心裏無疑多了一重壓力。我表麵上若無其事，心裏卻很明白，瑪瑙斯是前往熱帶雨林找到螞蟻部落的最後機會了，所以到碼頭後的第一個興奮點很快就過了，隨之而來的是一絲不安。碼頭上有很多出租車司機在等待著拉客，我們的行李簡直是奇多，一共約有8大件，還有三腳架等攝像器材，這種裝備讓明眼的司機一看就知道是攝製組，屬於有利可圖的好乘客。
我覺得我走遍世界那麼多地方，獲得的有用經驗之一，便是每到一個新的地方，不管是機場、碼頭還是汽車站，當地司機上來拉客時，總會跟你拉拉家常，而第一個問題往往是你以前是否來過這裏。我每次都說來過了，曾經住在哪裏。萬一有宰客現象，你這樣回答多少會有些幫助，通常司機都不會獅子大開口而有所收斂；如果知道你是初來乍到，司機就可以隨心所欲地亂要價了。當然，我這樣說並非指瑪瑙斯，這裏還是比較規範的。我在船上時已經查閱了瑪瑙斯的酒店情況，我們希望可以住在房間大一點兒又可以上網的酒店，司機把我們帶到了我所提供的酒店名單上的一家—假日酒店，它位於瑪瑙斯的市區，靠近體育場的地方。
上了出租車後，司機很快與我拉起了家常，司機一般喜歡去機場碼頭載客，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像我們這種一看就是外來攝製組之類的，一定需要繼續用車，甚至遠郊包車，這是他們司機這一行最為期待的事。車子在城市內行駛途中，我看到許多當地人穿著各式各樣的球隊衣服，司機告訴我，這兩天正是足球聯賽季，這次巴西足球聯賽在瑪瑙斯進行，吸引了全城人民一起歡度足球節日，無論官員還是平民，無論老少男女，大家都在喜洋洋地過節，一會兒是穿球隊服的人們在大街上成群結隊，一會兒是摩托車上一麵車手狂愛的球隊隊旗在大街上呼嘯而過，在巴西我真正領略到什麼才是足球運動，什麼才是熱愛足球的人們。就連司機傳給我看的當天報紙上，頭版三大版麵，一個是足球畫麵，一個是新聞報道，一個是巴西的特產翹臀女郎正在賣弄風情。
我以為司機給我看到是一張色情小報，或是一張瑪瑙斯的娛樂報紙。司機說不是，這是城市各大報紙中一份很暢銷的正規報紙。我很納悶，一張公開發行的報紙，怎麼會在頭版刊登這樣一位熱情似火、充滿挑逗意味的熱辣女郎呢？他說很簡單，巴西人認為最重要的三件事就是：足球、新聞、女人，這三件事是人們生活中最為關心的，所以當地報紙就毫不猶豫地每天刊登這三大經久不衰的內容，並已經成了多年的傳統。我雖然點頭讚同，但是當我看到像色情廣告一樣的熱辣女郎占據報紙的頭版，還是覺得有點兒不可思議。版麵上的熱辣女郎不是我們常見的性感女明星，使報紙看起來就像一份免費拉客的色情小報。世界之大和城市之多真是無奇不有。
到了瑪瑙斯後，處處呈現出一派繁榮匆忙的景象。我們的船抵達碼頭之前，從河麵上就已經可以看出來我們之前在上遊、中遊的所有沿岸城市，包括巴西的邊境小城，都顯得有點兒陳舊，人們的生活條件應該不是很好。但是到了瑪瑙斯以後，你馬上就會有新的看法，這座城市到處一派繁忙氣象，人們生活水平相對不錯，大家笑逐顏開。這當然與目前瑪瑙斯正在舉辦足球聯賽有關，足球大賽可以改變人們的精神麵貌，因為足球是巴西人生活中除了宗教以外的另一大信仰。這樣想來，他們的報紙頭版頭條每天都以足球比賽和熱辣女郎為號召，也就不足為奇了，足球和其他體育運動總是與女人分不開，這在巴西表現得更為實在。
我們的假日酒店位於體育場附近，車子路過體育場時，司機不斷興奮地告訴我正值足球聯賽期間，這裏熱鬧得不像話。我們看到體育場附近走動著很多警察，正在維持秩序。原來明天是決賽，肯定會是一場惡仗，體育場附近，不同球隊的球迷正在歡呼自己所熱愛球隊的名字。
我們的酒店也位於市區，但不是我所理解的市中心，我所認為的市中心應該就是靠近瑪瑙斯市場，靠近河岸碼頭，街頭商販小店多如牛毛的熱鬧非凡的地區。我記得上次我住在的酒店叫泰姬陵酒店，可以在頂樓眺望亞馬遜河，樓下餐廳和遊客如雲，酒店大堂內還有很多來買巴西寶石的中國遊客。
第一天，我住在了瑪瑙斯假日酒店，剛辦理完入住手續，我馬上向前台谘詢能否找一個熱帶雨林向導，酒店當即給我打電話，約好下午3點在大堂與向導麵談。我們連忙趕到房間，抓緊時間給所有電器充電。到了下午3點，向導並沒有出現，酒店打電話後說時間改為4點，結果等了1個小時，向導還是沒有出現。我要求酒店取消見麵。兩次失約，這個向導也好不到哪裏去。
回到房間，我與攝像師開會商討下一步旅行計劃。此時，我想起了7年前我曾經到過瑪瑙斯，住在靠近碼頭的一家名叫“泰姬陵”的旅遊酒店。在那裏有一個向導曾經帶我去過瑪瑙斯的熱帶雨林尋找樹屋。但是7年了，不知道他是否還在，也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但我還是想去泰姬陵酒店看看，一方麵去碰碰運氣，另一方麵碼頭區域遊客集中，找到一個叢林向導的機會會更大。
我們在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到泰姬陵酒店一看，除了酒店門口那個賣巴西寶石的珠寶店還在，其他都變樣了，那個向導設在大堂的辦公桌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辦公室。我先走到酒店前台谘詢明日的住宿，還好現在雨季不是旅遊旺季，仍然有房間，我們辦理完了手續，決定明日住進這家酒店。我走到了那個大堂旁邊的辦公室裏，辦公室空無一人，牆上掛著一張亞馬遜河流域瑪瑙斯河段的旅遊地圖，桌子上擺放著一些旅遊手冊，對麵牆角的大桌子上擺了幾個供來客使用的上網電腦。我覺得這個應該是一個旅遊代理處或者機票代售點。
因為辦公室沒有人，我又回到了大堂中央發呆，想離開，又不想放棄任何機會。或許可以等旅遊代理處的經辦人員上班，讓其向我推薦向導。就這樣，我在大堂裏走來走去，六神無主。大約過了半小時，辦公室裏來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工作人員，我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麵表明來意，說我想要找一個向導，去螞蟻部落之類的土著村子。經辦人員看著我，不緊不慢地說，他可以幫我介紹他的員工，是一位有著叢林經驗的向導。他問了我們的逗留天數後，拿出地圖開始商討我們接下來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