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冰隻抿了一小口,便一手推開麵前得茶盅,輕聲道:“把它撤下去!”
身邊的小宮娥諾諾的結果險些潑灑出來的茶盅,細聲問道:“主子可是不喜歡這燕窩粥的味道?”
沈夢冰扭過頭,微蹙的柳眉隱隱宣泄著隱忍的不耐,淡淡說道:“沒有的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那小宮娥一愣,遲疑著陪笑道:“主子若是不喜歡,奴婢就讓禦膳間的人重新換著花樣做些吃食——對了!奴婢聽禦膳房的公公說,近來剛到了一名來自江南的名廚,據說江南最紅的‘積香廚’的掌勺原先是他的師傅,想來水平一定很不錯”她沒有看見沈夢冰麵上越來越不耐的神色,依舊滔滔道:“主子,奴婢現在就去命他們做些可口的小菜,您……”
沈夢冰霍然回首,厲聲喝道:“夠了!不要再說了!”
小宮娥愣住了,自從兩個月前自己被皇後派到隱月居裏來服侍沈夢冰以來,從未見她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她甚至連一句話都懶得對自己說——今天是怎麼了?
沈夢冰的聲音狠厲依舊:“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叫我‘主子’!你的主子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娘娘們,是那個派你到這裏來監視我的人!”她心頭厭煩,逼視著她道:“我說我想靜一靜,難道你沒有聽見麼!下去!”
小宮娥麵上微微一動,亦是不敢多言,諾諾的遲疑了片刻,終究不敢再問,便退了下去。
沈夢冰騰的一下從竹椅上立起,快步走向窗邊,猛一用力推開窗戶,深深地呼吸著清新的空氣,仿佛能從這空氣中吸出一絲自由的味道。
兩個月了……距離江芸若的死已經兩個月了……
而她,也就在那一天之後,再也沒有見過鍾浩炎……記得那一天,江芸若慘死在眾人麵前,卻在臨死前說出了那個令人難堪的秘密,將鍾浩炎的缺陷毫無保留的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當時,她都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感到心虛。
直到江芸若真正斷氣,沈夢冰才看見鍾浩炎的臉色。
他的雙眼空洞,幾乎不像個活人。
隻有沈夢冰發現,在那雙灰暗的眼睛深處,有一絲波動奇異的流淌著。
他是不是在想什麼事?又是想起了些什麼?
他和沈夢冰在一起的時候似乎似乎總是處在災難與不幸之中,但卻也有過歡樂的時候,甜蜜的時光。
隻不過,現在所有的歡樂與甜蜜都已變成了痛苦……那比仙人掌上的刺更加錐心的疼痛!
他是不是想起了這些事?
還是說他已想到了死?
如若不是,為何他眼中的痛苦之色會更深?
隻要是個男人,無論身體上有什麼缺陷都是不願被別人知道的——尤其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可是如今,不僅李德全知道了,流霜知道了,最重要的是,他寧願去死也不願被別人傷害的女人居然也知道了!
沈夢冰看著他的眼神溫柔痛惜,就像一位慈母在看著受了委屈的孩子。
可是鍾浩炎卻始終都沒有抬首看她一眼,無論那是種什麼樣的眼神,哪怕那眼神裏僅僅是關切,他都接受不了!
他終於已無法再控製自己,霍然開口道:“我走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像寒天的冰霜瞬間冰冷了沈夢冰的心。
望著他蒼狂落寞的身影,這一刻,她忽然發現——在這個男人高傲疏狂的背後,該有著怎樣的寂寞……
那是一種任何人都無法理解的寂寞與孤獨。
江芸若死了。雖然知道自己一定會看到這個結果,但是沈夢冰的心中仍是不免激靈靈一沉。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毀了一條人命。縱然不是自己下的手,但是她亦脫不了幹係。
她本該繼續後怕的,可是,卻被濃濃的哀傷與痛惜溢滿了心頭,無暇再顧及其他。沈夢冰重重地歎了口氣,望著天邊最後一抹夕陽,那如血的殘陽如同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將大地間最後一絲生氣也欲帶走。
這麼多天了,鍾浩炎就像在人間消失了一樣,怎麼也找不到他。
其實,她心中有數,他很有可能躲在一地方。若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能找到他,那這個人無疑就是沈夢冰。
她垂下眼簾,唇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微笑,抬手將發間的銀簪扶正,提腳緩緩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