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4章(1 / 2)

昨夜下了一場春雨,澆得宋家村外的小路上泥濘難行。柳青雲小心翼翼地在跳過水窪,在結實的地方行走。遠遠看見對麵走來一行人,打頭的是一位身穿綠色裙子的少婦,兩隻手提著裙角,在泥濘的小路上一跳一跳。少婦的身後,是一名穿著墨綠色長衫的青年男子,手裏牽著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懷裏用布帶係著一名幼兒,背上似乎還趴著一個,白嫩的小手不時舉上來,揪扯著他的頭發。

“你再調皮……丟下去……。”男子惱怒的聲音隱約傳來。

被他牽在手裏的男孩一隻手捂著嘴,做喇叭狀朝前麵的少婦大喊:“娘,爹要把小妹丟下去!”

綠衣少婦頭也不回,輕叱一聲:“他敢?”

男童不禁咯咯笑了起來,被告黑狀的男子瞪了他一眼,由著趴在他背上的兩隻小手把他的頭發撓得一團糟。

一行人漸漸走近,柳青雲逐漸看清少婦的麵孔,不禁瞪大眼睛:“宋小米?”

宋小米似乎沒認出他來,走到幾步開外的地方,客氣地道:“兄台,勞駕一讓。”柳青雲默默地退到路邊草地上,把方才站立之處讓了出來。

自從宋大米出事後,宋小米乘著夜色敲開柳家大門與他道別,仿佛已經過去七八年了?柳青雲有些恍惚,墨綠色衣裳的男子路過身邊時,不由仔細看向他的麵容。眉宇高傲,神采飛揚,隱隱與當年唇紅齒白的小公子重疊在一起。

“夏子秋?”柳青雲愕然。

聽到他的驚呼,夏子秋手裏牽著的小男孩回過頭來:“爹,那位伯伯叫你呢。”

伯伯嗎?柳青雲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臉。夏子秋回過頭,盯著柳青雲上下打量一番,神色有些恍然:“柳兄?”

其實嚴格按照關係輩分,夏子秋應該叫他一聲表哥,但是柳青雲也不在意,誰讓他們親緣稀薄,柳家又沒落了呢?走上前道:“是我。你們怎麼回來了?是看宋大伯他們的?”

“不是,我們是看蘇伯伯的!”夏子秋還沒回答,被他牽著的男孩快言快語地道。

滿村姓蘇的隻有一家,宋小米何時跟蘇長福家親近了?愣神之間,夏子秋已經領著男童轉身,極不屑理會他似的。男孩邊走邊回頭,小聲地道:“爹,你都沒跟伯伯道別,這樣很失禮的。”

山間的清晨,寂靜得葉柄脫離樹枝的聲音都能聽到。男孩的話被風吹到柳青雲的耳邊,緊接著是夏子秋的回答:“跟薄情寡義,有眼無珠的人有什麼好客氣的?”

柳青雲不禁怔住,薄情寡義,有眼無珠嗎?似乎是的,當年婉兒死後,外麵都在傳婉兒是跟宋良俊私奔。趙氏說蒼蠅不叮無縫蛋,讓他從此忘了婉兒,他向來不願違背母親,便放開了手去。

偶然間發現與婉兒交好的宋大米竟是個溫柔解語的女子,而且母親也喜歡,半年後便成了親。成親後的日子過得很和睦,雖然趙氏偶爾發發脾氣,但是總的來說很閑適。若非宋大米貪心不足,跟宋良俊和蔣行端勾搭,他還發現不了她就是害死婉兒的凶手。

他本應該為婉兒報仇,把她扭送見官,可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下不去手。隻是給了她一紙休書,讓她回家去,誰知最後還是落入牢中,死在裏頭。

宋老漢不肯為她收屍,宋家村的村民嫌她丟人,拒絕她的屍骨埋在墳地裏。屍骨躺在腥臭的野草溝裏,被野狗啃得隻剩下骨頭。他悄悄為她立了衣冠塚,就在蘇婉玉的墳頭不遠處。

他確實薄情寡義,不論對蘇婉玉還是對宋大米,都沒盡到應盡的責任。他也確實有眼無珠,沒發現宋大米溫柔解語的表麵下,一顆堅硬如石的心腸。望著宋小米與夏子秋走遠的身影,柳青雲不禁微微一歎。

自從發生過那些事後,宋小米便失蹤了,原以為遭遇了不測,誰知竟是有大造化。突然間,一道白光閃電般在腦海劃過,柳青雲望著宋小米走動的步伐,捏著裙裾時翹起的尾指,不禁呼吸粗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