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 / 3)

醫生讓她進去看蘇近。”

蘇西在外頭等她。李女士出來了,腳步跟蹌,像變魔術一樣,她麵孔老了十年不止,五官全部掛下來,這時的她,也就是一名老婦。

蘇西過去扶住她。

這也是一個厲害堅強的老婦,她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蘇西送她上車,著司機把她送回家去。

天蒙蒙亮。

龐大都會已緩緩開動,朱立生一向在黎明時分開始工作,蘇西掛電話到他辦公室,他親自來聽。

這個號碼,專給蘇西一個人用。

蘇西說出原因。

“可否把婚禮延遲一星期?”

“蘇西,那是他們那邊的事,如果需要人手幫忙,我這裏足有一隊兵。”

“不一樣。”

“你不欠他們人情。”

“或許是,但在這種關口,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切勿自作多情。”

蘇西歎口氣,她的確有這個毛病。

蘇西覺得她無法如期出發,她輕輕掛上電話。

披上外套,大找母親。

“神經病,"母親十分爽辣,"你當然是去結婚,怎麼在這種當兒管起閑事來。”

“可早……”

“可是什麼,這麼多年來都是仇家,到了今日,也根本不必化解。”

“怪可憐的。”

黃女士不再言語。

她並非幸災樂禍,隻是覺得事不關己。

她泡了兩杯黑濃咖啡,母女一人一,杯。

半晌,她說:“蘇西,不勞你操心,你且結婚去吧。”

對蘇西來說,世上隻有兩個人的意見值得尊重,一是母親,另一是朱立生,既然兩個人都不讚成她留下來,那麼,她猜想走開不妨。

“你去探訪一下也就是廠。”

蘇西點點頭,"我一直是個聽話的女兒嗎。”

她母親但白地答:“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叫你聽過話。”

這是真的,蘇西十分慶幸,母親從來不逼她做任何事。

蘇西到大宅去。

她看到母親過去的頭號敵人坐在輪椅裏,正與雷家振律師商量事宜。

李女士頭低垂著,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在打噸,可是蘇西知道一個人抬起頭也需要極大的力量。

雷家振看到她,開口叫她:“蘇西,你來得正好。”

語氣平靜,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蘇西蹲到大蘇太太跟前去,"需要幫忙的話,叫人打這個電話,找這位端木先生,他可靠能幹,有事可叫他做。”

李女士輕聲問:“他是準?”

“是立生行的總管。”

雷家振籲出一口氣,"這就好辦得多了。”

蘇西問,"蘇進與蘇周沒有回來?”

雷律師搖搖頭。

連蘇西都低下廠頭,忽然她又想起來,"蘇近的朋友潘氏呢?”

“他被警方起訴藏毒販賣。”

“是他領著蘇近走這條路,蘇近吸人過量——"蘇西說不下去。

看護進來把李女士的輪椅推走。

雷家振說:“蘇西,明早請到我辦公室來。”

蘇西不客氣,"幹什麼?”

“蘇富來尚有一張遺囑宣讀。”

蘇西揚揚手,"我沒有時間,你讀給其他子女聽吧。”

雷家振有點無奈,"蘇西,我不過公事公辦。”

“那麼,就今天下午好了。”

“你很忙?”

“明朝我起程去結婚。”

雷家振沉默。

“好,隻得你一人也罷,我運用我的權力,向你宣讀遺囑。”

蘇西說:“我要先去打一通電話。”

雷家振說:“我載你。”

“我有車。”

司機駕著大房車過來。

車子到達市區,蘇西與雷家振走進律師行,朱立生已經在等。

雷家振愣住,苦澀地酸笑:“你怕我傷害她?”

誰知朱立生"老實不客氣答:“是。”

“多好,"雷家振若無其事,"護駕來了。”

蘇西發覺雷律師緊緊握著拳頭。

朱立生實事求是,"請你立刻宣讀遺囑吧。”

雷家振把一隻大信封取出來,開啟,取出文件宜讀。

“倘若無一子女合乎我的要求,那麼,遺產歸慈善用途,捐出予無國界醫生基金會。”

就是那麼簡單的幾句話。

蘇西默默站起來。

對於這張怪遺囑,蘇西不予置評。

朱立生當然更加沒有意見。

雷律師斟出酒來,朱立生說:“我還有工作。”

雷家振知道朱氏永遠不會再信任她,不禁黯然。

朱立生偕蘇西離去,他們如期在紐約結婚。

蘇西對婚禮的印象是:一,她不認得任何客人;二,永遠有人在拍照;三,鵝肝醬是她吃過最美味的一種。

禮成後昏睡數日,才四處遊覽,他們搬離市區,醜長島度假屋居住。

蘇西這才想起來:“家父為何訂下一張那樣的遺囑?”

朱立生感慨地答:“墮落是何等容易的事。”

“所以,他還不算壞,至少有我們陪。”

“可能這正是他的意思。”

蘇西抬起頭想一想,"也許,他是想我認識你。”

朱立生笑了。

“你不認為如此?”

“不,我知道他為人,他不會把女兒托付給我。”

“為什麼?你不可靠?”

“慢慢你會知道。”

蘇西笑眯眯。

朱立生戲問:“你不怕?”

“我是墮落的蘇西,無所畏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