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鋤拍了拍手上的土,對大寶說:“朝墳磕六個響頭。”
大寶聽話的磕起頭,但他發現一個嚴重的問題,磕六個頭還行,這麼濕軟的土壤怎麼才能磕響呢?爹的話又不能不聽,大寶沒辦法,便猛勁的朝墳前磕起來。
趙鋤吃了一驚,忙製止的喊道:“幹啥玩意啊,你想磕死墳前呐?”
大寶真無奈了,索性又猛然磕了幾下,夠數了。問道:“爹,我可以起來嗎?”
趙鋤歎了一口氣,把兒子扶起來,說:“你跟我娘一個德行,這麼較真。走吧,回家。”
大寶撿起那根枝條,緊跟在趙鋤的後麵。凸凹村是以山勢的起伏落差太大而聞名於方圓百裏,周圍太高,中間太低,說簡單些就是一四川盆地的縮影。
趙鋤家坐落屋房瓦舍處的最裏處,家門前是一棵棗樹,但這棗樹的果實經常是在處在萌芽狀態時就已經被大夥剝落個精光,倒不如說是頂夏天納涼的篷子。而家裏的小廬雖破,卻五髒俱全,光禿四壁的牆上卻因為多了一些壁畫大放光彩,那些半裸的女人穿著各式各樣的服飾賣弄風騷。據說,這些畫是趙鋤出外打工時在一家澡堂門口垃圾桶撿來的。但這卻也令外麵下雨,屋裏也下雨的房子裏蓬蓽生輝。這難免也會招來眾人的恥笑,別人家的壁畫都是風水田園,自己家卻是各領風騷。
即使如此,趙鋤也振振有詞來幾句洋話:“在社會主義製度下,尤其在藝術領域裏,最講究的是欣賞自由。”為了這個“欣賞自由”,大寶翻爛了很多關於法律和藝術方麵的書籍,最終還是沒找到“欣賞自由”的來源。這也並不是一無所獲,這也驗證爹的欣賞水平的高明之處。而大寶也見賢思齊的參與了對人體藝術的研究,從而自己開始了對女性的好奇,麻花就是第一個。看來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師這句話是有絕對道理的。
凸凹村在趙鋤沒回來之前還是呈現一片祥和,因為土地的幹硬所以一條通往趙鋤家的路顯得有些人跡罕至。路的兩旁是是擠擠挨挨的人家,絲毫沒有規律可言,宛如一塊羅盤,隻是上麵鋪了點散沙。
趙鋤在走到村旁的時候已經抽起了旱煙,這在大寶看來很有男人味。濃濃的煙霧在趙鋤散亂的頭發上繚繞,趙鋤安然自若的樣子又讓大寶的敬仰多了一分。一般而言,這種罕見的情形都是在武俠小說裏可以看的到——主人公常常是一不小心練功時走火入魔導致頭頂冒煙,然後在他人麵前又顯得那麼坦然鎮定。
“呦,趙鋤,怎麼著,是不是又被自己的媳婦攆出炕頭了?都這麼大年紀了,也挺不容易的。。。。。。。”不知是誰看到了趙鋤,習慣使然的原因開始說起了損人不利己的話。
霎時間,凸凹村的空氣仿佛被煮沸了一般,不管是有頭有臉的,還是有頭沒臉的變戲法似的從家裏鑽了出來。
趙鋤訕笑著不答話,其實心裏已經開始罵起了人家的第一代祖宗。
“對啊,誰讓自己不是男人呢,不行就不行,這種事不能死扛著,整不好會鬧出人命的。。。。。。”又一人開始附和。
趙鋤還是不說話,心裏又開始了罵人家的第二代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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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趙鋤沉默的在心裏罵到人家第十八祖宗的時候,正好已經到了家門口。
一進家門,趙鋤便光明正大問候了人家祖宗好多代,不過卻也是小聲的罵罵咧咧。大寶覺得自己的爹很像魯迅書中的孔乙己,一樣的遭遇,一樣的可憐。唯一不一樣的是可能爹要比孔乙己老了很多。恩,確實老很多。大寶看了爹有些佝僂的背狠狠的下了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