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秋更晚,入夜意蕭然。
偷酒山楓醉,卻妝水月妍。
森森尋古塔,寂寂叩青磚。
莫問明朝事,興亡又幾般。
“找我?兩年?”我一瞬間簡直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但想想兩年前不正是她試圖把我推下懸崖摔死的時候嗎,難道她還推上癮了不成?
我還是一頭霧水,班上的同學卻紛紛有了各種猜疑,用一種“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的奇怪眼神看著我,連定善都懷疑地問我:“人家找你兩年了哎,你到底對她做過什麼?我一直以為你挺單純的呢,怎麼在男女問題上這麼不檢點啊?”
“是啊,難怪他早自習笑成那樣,原來是舊情人找過來了,這下是要喜當爹呀!”
“兩年過去,估計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吧,他不會是想補辦個喜酒加滿月酒,把我們都請過去吧,想想那收的紅包我也得樂呀!”
“敢跟班長對著幹的女生,我估計莫懷是消受不了這個福氣嘍,喜酒吃完我們就準備去他的葬禮吧,同學一場,就當出錢給莫懷買棺材好了,哈哈。”
蔣言兮對這些流言蜚語置若罔聞,隻是饒有趣味地打量著我,然後俯身在我耳邊輕輕說:“沒想到你真的沒死,反倒更加有意思了,這樣正好,好好享受這一天吧。”說完她便回到了座位上,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知道自己應該又陷入了某種麻煩,但怎麼也理不清楚,幹脆不去想了,既然她都讓我好好享受今天,我又何必自尋煩惱呢。
雖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要是她不再來找我麻煩的話,兩年前的事情我當作沒發生過也不是不行,畢竟在醫院裏跟大家撒謊的時候我就決定要和這些奇怪的事情保持距離,不去徒勞地糾結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和莫憶,莫惜,定善坐在一起,莫憶和莫惜還是一直在吵吵鬧鬧的,甚至互相搶一個雞腿吃,定善大概是因為家裏隻有自己一個孩子的緣故,覺得他們的吵鬧很好玩,津津有味地看著,似乎可以直接拿這情景下菜似的吃完了自己隻覆蓋了幾片青菜的一斤米飯。
我向四周看了看,沒有發現蔣言兮的身影,她來這個班級之後也沒有任何和別人交朋友的意思,隻是獨來獨往,甚至連我在早自習的課間之後都沒得到她更多的注意。
我的心態已經平複下來,反正死都差點死過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吃完飯我們一起出來,沒走幾步我就看見了蔣言兮,她正坐在一棵大樹下麵,身上的陽光斑斑駁駁,就像小孩隨手剪碎的金箔,她的左手邊放著餐盤,裏麵的飯菜除了一些肉都沒動過,右手抱著一隻暖黃色的小貓,她正用手一點一點把肉撕下來喂給小貓吃,自己卻沒吃半口,但小貓一直在她懷裏撒嬌打滾,不時衝著她奶聲奶氣地喵幾句,非要她給揉一揉頭才肯乖乖吃一口肉,而她也不厭其煩地任由小貓嬉鬧,甚至開心得笑出聲來。
我暮然立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這個和我生死相關卻幾乎素昧平生,讓我怦然心動卻轉眼冷漠無情的女孩,不知道是怎樣的造化弄人才會讓我遇上這樣的戲碼。
她注意到我,隻是翩然一笑,又低下頭去寵愛她的小貓。定善不知在我發呆的時候跟莫憶,莫惜說了些什麼,他們倆竟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鄭重地點了點頭,搞得定善還以為他們知道什麼特別的隱情,著急地詢問起來。
我歎了口氣,如果莫憶莫惜故意添油加醋地再製造一些緋聞的話,我就算真死了也洗不清了。下午的課我沒什麼心情聽,反倒是一直在回想自己從小到大發生過的怪事,龍珠塔的窗外夢境,巨大鳥巢裏的彩珠和紫蛋,滿天煙花下笑著把我送入死亡的蔣言兮……雖然看似毫無聯係,但我總覺得隻需要一個點,一個可以貫穿所有怪事的點,我就可以把一切都納入一個合理的邏輯,不管結果會多麼不可思議,而這個點很可能就在蔣言兮身上。想到這裏,我屢屢回過頭看著她若無其事的表情,但除了老師的一次訓斥外什麼反應也沒得到。
放了學,我沒有和莫憶莫惜一起回家,而是先去了定善的家,我也說不清為什麼,但總覺得江半仙應該能至少為我指清眼前該怎麼做吧。
在定善家門口,算命測字的招牌已經破舊不堪,幾乎看不出什麼顏色了,我大概是這麼多年來第一個找他問命數的吧。江半仙似乎早有預料,在自己的躺椅前擺了兩張凳子讓我們坐下,定善把凳子挪了挪,坐在半仙身後給他捏肩,半仙微閉著眼愜意地笑著,說:“好孩子啊,你有什麼事就給我講講吧,老頭子活了這麼久,也就剩下聽故事和說故事的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