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乎經由上次新月中毒一事之後,精神差了許多,竟有幾分疲憊之態。
見了她,也隻是微微抬了抬眼皮,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待半夏上前見過了禮,皇帝打量著她,終於開了口,問道:“這些天,宸王可有書信回來?”
聽到這個開頭,半夏心裏頓時便咯噔了一下,道:“自王爺抵達北疆之後,便斷了聯係。”
“嗯。”皇帝沉聲應著,點了點頭,道:“有件事,瞞你也是瞞不住了,北疆前日發來的急報,說宸王在追擊敵軍時失蹤,已經好幾天了,生死不明。”
從剛剛開始,半夏便一直在心裏暗自祈禱著千萬不要是什麼不好的消息,此刻,聽皇帝說完,頓時隻覺腦中“嗡”的一聲,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險些昏厥過去。
幸得她強撐著意識,讓自己盡量保持著清醒,才得已站穩了身子,問道:“父皇,這消息可靠嗎?”
皇帝臉上也是鮮有的焦慮和擔憂,道:“這是戰報,自是不會有假。”
半夏不由得抓緊了旁邊的坐椅,渾身卻宛如掉進冰窖般一陣冰寒。
北疆這個地方,她後來有特地查閱過書籍。
那是一個全年有大半年處於冰雪之中的地域,雖然現在是酷夏,但那片山嶺之中溫度卻並不高,地勢有如南嶺,卻遠比南嶺荒僻。
因為氣候惡劣,資源非常有限。出了那片山嶺,便是一片無人的荒原,幾十裏荒原之上遍布沼澤,不熟識地況的人一旦進入,很難活著走出來。
徵周國遠在荒原的另一頭,他們常年跨遠荒原,兵犯北疆,故而對那一帶的地形早已了如指掌。
鳳宸貿然追擊,很有可能陷入對方早已布下的陷阱。
想到這些,半夏的心便像被人揪緊了一般,有些透不過氣來。
“鳳宸這孩子,十二歲起便上了戰場,跟著好幾位老將曆練過。雖然也吃過一些虧,不過,自打十五歲起,他行兵便沒有再敗過。”
提到這些,皇帝臉上似是有無限的榮光,道:“這次朕將他遠派至北疆,你或許會覺得朕是太過冷漠殘忍,但朕卻是真心為他著想,想令他遠離是非,等他建下這份功,朕便將整個江北封賞予他,讓他做個自在閑適的親王。”
半夏不知他說這些是出自真心,還是出事後為求心安的托詞,但看他眼中流露出的幾許擔憂卻不似是在作假。
“出了這樣的事,朕也很是震驚。如今雖然還沒有確切消息,但你要做好應對一切的準備。”皇帝說完這些,似是已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整個人都有種說不出的頹敗。
“這不過是幾天前的消息,說不定,現在他早已平安回到營中了。他向來機智,不會那麼輕易便出事的。”半夏回著,與其說是在安慰皇帝,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
她不相信鳳宸會出事。
他絕不是魯莽之人,更不會拋棄自己許下的承諾客死他鄉。
每次,不管多難多險,他總是能順利渡過的,這次一定也一樣。
皇帝並沒有急著否定,道:“按說,今日應該會再有戰報送來,看這時辰,想來也快到了。”
聽到這話,半夏的心再度提了起來。
對那份即將到來的戰報說不出是害怕還是期盼。
過不了半個時辰,果然有侍衛疾跑而來,傳道:“報,北疆急報。”
皇帝自椅子裏抬起頭來,道:“呈上來。”
眼看著侍衛呈上手中的那卷急報,半夏的一顆心也隨之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展開那卷書卷來,迫不及待的看著,片刻後,突然猛的站起身來,似是想要說些什麼,還未開口,卻雙眼一閉,倒了下去。
“父皇……”半夏沒有想到他竟會厥了過去,忙上前扶住了他。
送信的侍衛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急忙跑出去傳禦醫。
半夏已然掏出銀針,替他紮了幾針後,皇帝終於醒轉過來。
“父皇,你沒事吧?”半夏對他雖然沒什麼感情,但看他竟為鳳宸之事而昏厥,心底也有幾分動容。
然而,更多的卻是恐懼。
她不敢問,更不敢看那份急報的內容。
皇帝睜開眼睛,看了看她,繼而搖了搖頭,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這一搖頭,半夏的心頓時便跌入了穀底。
難不成,急報中寫的是鳳宸的死訊?
半夏看著那份跌落地上的急報,許久許久,突然重拾起力量,一把抓過來展開。
急報之中稱,軍中派出上千人出境尋找鳳宸下落,最終卻隻找到一副帶血的鎧甲,正是他出事前所穿的。
如今軍中群龍無主,這份急報便是向皇帝請示,改派誰人統帥。
半夏一時隻覺天炫地轉,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無數噩夢交織,半夏幾度夢到鳳宸渾身浴血站在她麵前的情形,在夢裏,她不知經曆了多少恐懼惶恐,終於醒轉過來,卻發現自己竟是身在一處陌生的寢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