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薇啊,小薇(1 / 2)

花開花落又是一季,深愛的人啊,你到底在哪裏,不在這裏,不在那裏,在街角的洗腳房裏。

我安靜的享受著正午那毒辣的太陽光,和周遭壓抑的灼熱的空氣,周圍四下裏的人樣子都很浮躁,浮躁的揮舞著蒲扇,浮躁的對著吱吱嘎嘎的電風扇吹著那透著熱氣的風。但我好想確實很享受這個時刻,這段時光。我很平靜,我不浮躁。也許除了我,就還剩下另外一個不浮躁的人了吧。老板娘的侄女兒,就那樣安靜的坐在小店門口的長板凳上,懶懶的,盯著老樹上一片又一片大大的,綠綠的葉子發呆,伸直了雙腿,紮著幹淨利落的馬尾,就那樣發著呆。小姑娘十七八歲的年紀,皮膚黑黑的,典型的山裏人的痕跡,像極了當年我父親在我印象中的那種膚色,勤懇實誠,卻又精打細算,處處精明。

我就那樣安靜的吃著午飯,安靜的看著安靜的發呆的小姑娘。她沒有察覺,隻是盯著樹上那綠得發紫的葉子發著呆。小店裏除了我,沒有別的客人。隻有老板娘吹著電風扇,老板從廚房裏走出來,坐在我旁邊的桌子上喝著茶,搖著蒲扇,抽著三塊錢一包的煙。

小姑娘的臉龐有些微微的,淡淡的發紅,肯定不是因為我的注目禮,因為她根本沒有注意到我。這是山裏人特有的膚色,特有的臉色。我又想起了我的父親,老實誠懇的父親。曾經想讓我好好的呆在祖祖輩輩生活的大山裏,放著羊,插著秧,跟他一樣,勤勤懇懇,精打細算的過一輩子,不富足,但愉快且是開心。後來他偶然的發現,確實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賣掉了羊,處理了地,拋棄了生活多年的大山,告別了土地裏的爺爺,帶著我,帶著家,來了縣城,來了陵州縣城,我們就這樣紮根在了北街。奈何,如何我也不是讀書的料,青春期裏無數次的跟父親吵架,他想的是我未來有油條豆漿足矣,而我,那時要的是詩和遠方。我曾天真的以為,我真的能夠一輩子的詩和遠方。我背著吉他,帶著我的詩,我可以去浪跡天涯。他總說和我斷絕父子關係,但總是在我餓的時候,在我冷的時候,我不會餓死,我也不會凍死。因為他始終還是我的父親。

我看著小姑娘的臉,隻是想起了我的父親。確實,誠如是,我是有點想他了。我安靜的吃著飯,安靜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心裏想念著土地裏的父親。

時常想起,如若當初聽了父親的話,老老實實的念書,做好功課,老老實實的上大學,然後,也許我此時此刻已然結婚生子,有妻子,有孩子,生活不富裕,但很幸福。也許是的吧。

人說年輕人總該幹點瘋狂與衝動的事情,我那個就不叫做瘋狂了,我那是匪夷所思。我放棄大學,我放棄跟本地的女孩談戀愛。我背著琴遠走他鄉,走南闖北,我跟北方那孤高的不著家的女子談著鬼一樣的戀愛。如果真的能夠重來,我想跟老爸說一句對不起,我想回家,我已經傷痕累累啦。

可惜,又怎可能會有如果,會有再從頭的機會呢?我隻是默默的回到故鄉,在當年的北街,如今隻剩下黃葉和埋在黃土裏半截子的老人和一個我的老北街。我就拖著腐朽的靈魂這樣的生活著,老老實實的生活著,不再去想東想西,那已經不是我該思考的問題。

夏日的風,風裏都合著熱氣,讓人無法喘息。我安安靜靜的吃過了飯,付了錢,這次沒有賒賬,因為老板娘說本來生意已經不好了,我再這樣無休止的賒賬,她情願不做我的生意,那我就要換個地方吃飯,可惜了,我不想換。

懶懶散散的打著飽嗝,點上一支煙,邁著步子往門外走去,路過門口那張破舊的老板凳的時候,我微微偏過頭去,看了那個小姑娘一眼,小姑娘注意到了我怪怪的眼神,但是,可能是出於單純吧,她對著我笑了笑,露出幹幹淨淨的牙齒。在這夏日裏,這是最安詳,最愜意的一晌午了吧。

我抽著煙,頂著午後毒辣的太陽,獨自在這空空如也的街道上慢騰騰的走著,汗水一顆一顆的滴在地上,混進灰塵之中去。我就這麼低著頭,慢騰騰的走著,生怕踩死了地上的螞蟻,會有人怪罪於我。我的罪孽已經一輩子還不清了,所以還是小心一點的好,我可不想百年之後,一層一層的坐穿那老閻王的十八層地獄。

滴!滴!…一陣刺耳的鳴笛聲竄進我的耳朵,我不用看都知道,這種刺耳難聽的噪音絕對是鮮於源的破桑塔納老爺車特有的風情。

我抬起頭,吧嗒著煙,朝著那輛孤零零的停靠在路邊的破車走去,當我走得近了,鮮於源才把車窗搖下來,顯然的,這貨在車裏開了空調的。我沒有理會他,徑直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我也想吹空調,誰不想呢?這天氣是真他娘的熱!

鮮於源的臉色有些蒼白,一臉的困惑,猶疑與不解,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汗珠在他的大臉盤子上滑落著,像是一隻有一隻的螞蟻那樣,爬滿了他的臉。

“哎喲,我靠!你搶銀行啦?這麼緊張?”我看到他的神色,不禁把我還給嚇了一跳。

“老三,三哥。小薇回來了,昨天晚上我和雞老九出來喝酒,他告訴我的。”鮮於源非常嚴肅的看著我說道,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