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頭上的銀子不多,當初賣掉在甘明鎮的田地以及盤掉饅頭鋪子統共分得三百兩,來京後她也沒什麼花費,月錢與長輩那兒得的現銀賞賜全都攢在一起,約有一百兩。手頭上這四百兩對於普通人家來說算是一筆巨款了,可用來進貨卻稍顯少了些,為今之計,若想湊多些銀子,隻能借錢或是找人搭夥。
長輩那邊她是不好去開口的,莫說她不想麻煩常順娘,單單是秦持重與秦老夫人,就夠她喝上好大一壺了。至於平輩這邊,天天養在深閨,她也沒什麼朋友。秦真珠對她的厭惡是掛在臉上的,哪裏會搭理她;秦貴珠倒是跟她要好,可她一個庶女恐怕也沒什麼積蓄;至於常喜兒那邊,當初離開甘明鎮時她也分得了三百兩銀子,若是開了口,她也不會拒絕。
念及此,秦寶珠便去西廂尋常喜兒,她想找她搭夥,讓常喜兒也順便賺點錢。可常喜兒出乎意料地竟沒有同意,反而勸秦寶珠不要再這麼折騰了。她手裏難得有這麼一大筆銀子,很怕一來二去不但錢沒賺到,最後還血本無歸。
秦寶珠也不勉強,人各有誌,常喜兒這些顧慮也是有道理的。既然搭夥不成,她便直接向常喜兒開口借錢,承諾給她利息。常喜兒答應得很快,利息卻是堅決不要。秦寶珠拗她不過,隻得暫時將銀票手下,心裏暗道這回無論是虧是賺定要加倍還她。
將銀票送去宋府那邊後,回來的人傳話說宋三和讓她盡管放心,此事定能幫她辦好。懷著希望與忐忑,終於從常順娘嘴裏聽說宋三和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領著大船出海了,是一本萬利還是血本無歸,隻待來年春天,一切將塵埃落定。
不覺秋去冬來,轉眼到了臘月,常順娘早早便為秦寶珠的生辰張羅起來。這是她女兒第一次在秦家過的生辰,她自然十分看重。家裏還有秦老夫人鎮著,她不敢大擺筵席,可也沒少花心思。荷院上房的床鋪幔帳、家具擺設等等,將那看著舊的、款式過時了的全換了,又找人在院子裏新種花草、堆疊小景,甚至喚了裁縫鋪子的人來量體裁衣,給秦寶珠做了兩套衣裳。生日宴沒有大擺,但也要準備家中的小宴,事事親力親為。秦寶珠看常順娘忙了幾日,整個人都疲憊不堪,無奈勸道:“娘,這也不是什麼整歲,我也還小,隨便擺一桌酒席就行了。您如此鋪張,我這幾日去萱堂請安,看到祖母臉色都不大好。說不定她一個不高興,將你斥責一番,這讓您在府裏不是更難過?”
常順娘笑笑,不以為意,秦老夫人曾經是一隻老虎,但也隻是曾經而已。自從她將府中中饋大權交出,這些事就由不得她做主了。“好了,娘知道了,你別擔心。娘的阿雪好不容易回到娘身邊,為你辦一次小小的生辰還是能做主的。”常順娘說完,又忙不迭喚廚房的管事嬤嬤進來,她要敲定那日家宴的菜式。
見常順娘聽不進去,秦寶珠也隻得作罷。她這個娘親,大約是想要補償過去這麼多年沒能給她過生辰的遺憾吧。但看著常順娘眼底的黑影和憔悴的臉龐,她實在不忍她如此辛苦。眼珠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心底冒出一個主意。
臘月初十,天還沒亮,剛過寅時中,守夜的豆沙輕輕走進內室點著一盞紗燈,撩開帳子,搖了搖仍在熟睡的秦寶珠。秦寶珠心裏有事睡得淺,立時醒了。她揉了揉迷蒙的雙眼,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才坐起身來。
豆沙看她困頓的模樣,說道:“現在其實還早,姐兒不如多睡一刻鍾?”
秦寶珠搖搖頭,掀開被子下床。屋裏燒著炭,可猛然間從被窩鑽出來,還是有些涼意,她打了個激靈,倒是精神了。豆沙急得慌忙拿件披風罩她身上,嘴裏埋怨道:“姐兒怎的這般就下床了,這大冷天的仔細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