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寶珠歎口氣,她如何不知道這些,隻是心中太過煩躁,想壓一壓而已。恰好此時,外頭有個小丫鬟走進來,行了個禮道:“姐兒,前院打發了人過來,說是老爺讓您到前院的亭子走一趟。”
秦寶珠心下狐疑,如無必要,秦持重斷不會讓她去前院的,更何況還是亭子這種人多嘴雜之地。她隱隱覺得是為了與上回她跟常順娘提的那個事有關,該不會是秦持重生氣了吧?她雖與爹爹接觸不多,也知他是有些迂氣之人,指不定會覺得這讓他與宋三和的君子之交沾上銅臭味。
前院的亭子喚作賞風亭,秦寶珠並未去過,聽說有時秦持重與宋三和會讓人在那擺個小席麵,一邊吃酒一邊吟詩作對。但她萬萬想不到,在前院那個人來人往之地,竟有如此鬧中取靜的一處。賞風亭建在前院一個較偏的角落,四周植了些綠樹,疏疏落落的,將個亭子遮得影影綽綽,將外頭的喧鬧都隔絕開來。亭子絳柱黛瓦,單簷四角高高飛翹,頗為古雅。亭子的四周垂下舒朗的竹簾,隻餘一麵的竹簾卷起,從外頭隻能隱約瞧見秦持重與宋三和分坐一個小方桌的兩頭,桌子上擺著些碗碟酒壺,旁邊立著丫鬟。秦寶珠走進去才看到桌上的菜式已然吃得差不多了,丫鬟們正在收拾。
“爹爹、宋叔叔安。”規規矩矩給行了一個禮,立時有個丫鬟給她搬來一張木墩。秦寶珠坐下,看向秦持重。秦持重朝她點點頭,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倒是宋三和帶著笑意問道:“寶姐兒,那個出中人費借我家大船做出洋生意的點子真是你出的?”
此話一出,秦寶珠瞬間就了然了,秦持重果真是為了這事找她來前院的,隻不過不知他對此事是否支持?若是他反對,可就有些兒麻煩了。飛快地瞟了一眼秦持重的臉色,卻仍見他平靜無波,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秦寶珠隻得如實回答宋三和道:“正是寶珠。寶珠年紀小,許多地方思慮不周,還請宋叔叔原諒則個。不過……”看宋三和並無不悅,她問道,“不知叔叔認為寶珠的點子如何?”
她最後那句話,倒讓秦持重微微皺眉了,但沒有出聲嗬斥。宋三和眼裏的笑意卻更甚:“寶姐兒,你這可是個好法子哪!不費什麼心神,過幾個月等我領著大船回來,你們秦家就能好賺一筆了。”
秦持重終於忍不住朝宋三和道:“陽德兄,小兒無狀,此事……”
也未等他說完,宋三和就打斷了:“無事無事,維弦兄,你這女兒真是越看越伶俐了,這法子,我看好。”這個女娃兒的法子並不有何出奇,曾經也有不少人也想要如此借他賺錢,甚至想得比她的還要精細完備,。可秦寶珠才堪堪十一歲而已,在別家的千金還在閨閣裏吟詩作對傷春悲秋的懵懂年紀,她卻能一針見血地為自家尋了這麼個容易來錢的法子。
而且這法子妙就妙在,以他的與秦持重的交情,就算是不收任何好處,也絕對不會拒絕這樣的提議。他早已隱約猜到秦家這幾年左支右絀,之所以尚不明顯,皆因秦家在京中經營數代,根基已深罷了。是以他早年就萌生了類似的想法,提攜一下秦家,可秦持重是個再正統不過的書生,帶著些酸儒之氣,又哪裏會肯要他的幫助,他暗示了幾次也不見他有任何回應,也便隻好暗中關照一下秦家的生意罷了。
起初他家娘子與他說秦持重娘子有這想法時,他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還以為自己好友這迂腐書生終於開了竅。後來他急急忙忙找秦持重問起,卻見他也十分訝異,並不知情的模樣,他才想莫非真是秦持重娘子的意思。可從他以往跟那常氏寥寥幾次的見麵所知,她的眼光並非是能放在內宅這一小方天地之外的人。可後來他才知曉,居然這個主意出自秦家那個才十一歲的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