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追根
老爺爺今天起了個大早，右手提著隻鳥籠，左手轉著兩顆健康球晃悠悠地緩緩地朝著街心花園走去。
“蒼叔早！”
“蒼叔起這麼早啊！”
“你們早，你們早！”
一路上的男男女女都主動地和老爺爺打聲招呼，而老爺爺也都笑著一一回應。他幾乎是這裏住得最久的居民了，反正每一個鄰居搬到這裏時他就已經在這裏了。沒有人知道他的年齡，但一定是很大了，所以每個見到他和老奶奶的人都會格外尊敬他們，至少表麵上是。
老爺爺將鳥籠放在草地上，緩緩地靠坐在刷著黃色油漆的長椅上。靜靜地閉著眼睛，手卻還在不停地轉動著那兩隻白玉色澤的圓球，球體不斷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
晨風輕輕吹過，老爺爺靜坐了很久，如果不是那兩顆還在不斷碰撞發出尖脆聲音的圓球，沒有人會懷疑老爺爺已經睡著了。
“年輕人，已經跟了我一路，現在又站那麼久，不出來坐坐嗎？清晨的公園啊，差不多是這個城裏最適合修煉的地方了。”
莫狼默無聲息地從離座椅不遠的一棵大樹中走出來，在老人麵前停下。
“坐下吧，不管什麼事情等過了清晨再談，一日之計在於晨，年輕人時間多，不像我老人家這麼在乎，但是也不應該浪費，修煉可是一件長遠的事情，需要的可是一點一滴的積累啊。”
“我並不想得道。”莫狼直白地說著。
“誰說修煉就是為了得道，淡泊明誌，寧靜思遠，修身養性，陶冶情操，你們年輕人活潑好動，喜歡追求驚險刺激，一顆安穩平定的心往往是你們最缺乏卻也是最不屑的。可是心不定如何眼明，眼不明如何辦事清，辦事不清又如何走好自己腳下的黃土路。”
“為何是黃土路？”
老人淡淡一笑：“女媧造世之初，以土化人形，乃得萬物生靈。萬物生靈，草木也罷，牲畜也罷，人也罷，怪也罷，妖也罷，魔也罷，神仙也罷，當生命無可阻攔地逝去，我們的塵世軀殼終究要回歸於腳下的土地。生也黃土，死也黃土，難道生命的曆程本不就是一段黃土路？”
說完老爺爺便閉上嘴巴不再出聲，迎著朝陽繼續靜修。
莫狼猶豫了一下，但漸漸為老人的寧靜淡定折服，乖乖地在老人旁邊坐下，潛心修煉。
終於，日頭升高，公園已經陸陸續續地有許多人進來。莫狼睜開眼睛，卻發現身旁的老人早已停止轉動手中的圓球，睜著眼睛不知道已經盯著自己看了多久了。莫狼當即一身冷汗，如果眼前的老人心生殺意，自己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可是剛剛，自己那麼容易就被老人渾身散發出的平和之氣感染，看來眼前的這位道行高深已超出自己的意料，這對此行是好是壞，莫狼一時無法判斷。
“真是個好樣的年輕人，不驕不躁，居然能耐下性子陪老頭子我坐了兩個時辰。入定得也快，天資也很高，真是不錯，不錯。就是警惕性差了點兒，雖然這說明了你的心地良善，沒有壞心眼兒。可是在這個世界，圖謀不軌得人啊妖啊什麼的實在太多，太過良善隻會為自己甚至身邊的至親至愛帶來災難，小夥子要放機靈點兒才行啊…”老人一改之前的淡定，忽然變得嘮嘮叨叨個不停，仿佛難得遇到一個自己可以教育的人。
莫狼一時難以適應著巨大的反差，呆呆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盯著老人。
“怎麼?傻了？這個呆小子，難道你以為我會時時刻刻都像個刻板的老頭子一樣大談之乎者也嗎？那是書呆子會做的事情好不好，不管是做人還是做妖，都要知道變通。對了說到變通，這可是一門大學問啊。遇到重要事情時穩重冷靜就好，平常沒事的時候也正正經經地多沒趣啊，你啊，從小就喜歡裝正經，有時候還倔得要命，真是不知變通啊…”
聽得冒汗的同時，莫狼腦中奇怪地升起一股熟悉感，難道之前見過這位老人？
看著莫狼越皺越緊的眉頭和努力回想的表情，老人哈哈大笑。
“小白狼，你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哈哈哈哈…”
熟悉的稱謂喚醒了莫狼深藏心底的記憶：“你是…鷹叔叔…”。眼前的這位居然是父親身前的生死之交，蒼鷹。
“沒錯，小白狼啊，大概有五六百年沒有看到你了吧，我可是眼看著你從一隻小狼崽長成一個英俊的少年，現在看看，都成一個帥小夥子了，到了娶個小媳婦的時候了吧，哈哈哈哈…”
莫狼心裏非常激動：“鷹叔叔，當年你和鷹姨搬出來後就一直住這裏嗎？為什麼您要幻化成這副模樣，翔雲呢？”
“是啊，我和你鷹姨就一直住在這裏，眼看著這裏從一個小山村一點點變成一個大都市，由簡陋到繁華，而人們也由簡單淳樸變得勢力圓滑，真是滄海桑田啊。哈哈，我們變成老頭老太，一方麵因為年紀大了，另一方麵，這樣比較容易在人群混下去啊，嗬嗬，現在的人類可是什麼花樣都有，不過大多數還是不願意背上欺負老年人的名聲。至於翔雲那個愣小子，前兩年吃了一個人類小姑娘的虧，一頭鑽進去想不通飛去老遠找了座山頭住下，不肯回來了。唉…定力不夠啊，又不知道變通，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有機會你幫我勸勸他吧。你呢，什麼時候搬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