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駿看不下去,把人揪回來,隻問清楚一件事:他到底想做什麼。
二柱對何家俊還是有一份敬畏,不敢鬧情緒,直說不願意在家裏種地。
銀花花了些銀子,送了他去縣城的最大的家具鋪子做學徒,倒也歪打正著,原本連坐下來好好談談話都不成的人,居然能沉住氣一蹲就是小半天看師傅雕花鏤刻。
何二伯在炕上躺了大半年才能下地,叫人扶著慢慢練習走路走了兩個多月才趕撒手,到現在還老拄著根拐杖,怕跌倒。以前何二嫂在的時候,何二伯去廚房裏幫忙放根柴的時候都少,自己能走後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燒火。阿魚四兄弟在何大伯跟銀花這人吃了足足一年的飯。
“娘!”
“娘在這兒呢!”
半人高的小男孩兒一頭紮到銀花腰間,緊緊的抱著銀花不鬆手。
“娘出門肯定跟你說的,好了,好了,字寫完了沒?”銀花輕輕的拍著男孩兒的肩,柔聲問道。
現在學堂裏隻有三四個大些的還在,拿著自己的文章找何家駿指點。
學堂裏最大的有十七八歲了,這會兒還留下的幾個都過了十五歲,其餘年紀大的,要麼讀著沒希望已經不來了,要麼家裏狠狠心花更多的銀子送去了縣城的學堂。上一回,學堂裏幾個學生去考秀才,隻有兩個過了縣試,其他都铩羽而歸,回來繼續苦讀或另求了學堂。
何傳書嘴裏“嗯”了幾聲,不肯起身。
傳書是滿倉的大名,他兩年前被拐子拐去買到了府城的醃髒地方,等何家駿跟春衫不曉得花了多少力氣、求了多少人、費了多少銀錢把人救出來後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後了。
那地方專門調教小倌兒,背後不知多少達官貴人的撐著。滿倉一進那地方就成了賤籍,把人救出來還消籍,何家駿跟春衫幾乎想盡了一切辦法……回來後,銀花就多了三個幹兒子一個幹女兒。
小燕有村裏一間貨棧做陪嫁,到了年齡,很快就說了同村一個老實的小夥子,那小夥子家裏兄弟多,兩人一成親就分出來單過,把銀花這兒當娘家走,日子過的順順當當的。春衫的傻弟弟糖球銀花接到了自己身邊跟歪瓜一起帶著,一直就在這邊過活。春衫毫無後顧之憂的帶著他二弟跑貨物做生意,好幾回都大半年沒著家。
“乖,跟娘好好說話。”銀花蹲下來說道。
二柱已經把搖晃的、缺角的椅子都找了出來,在院子裏“叮叮嘣崩”的釘了起來。
“我想娘陪著我一起寫。”滿倉小聲說道。
“那娘得摘菜做飯怎麼辦呢?”
滿倉緊緊的摟著銀花的脖子不說話。
“不摘菜大家可都沒晚飯吃了!”銀花繼續說道,“傳書在窗戶邊上些,娘就在後院裏頭,你一抬頭就能看到娘,好不好?”
滿倉猶豫了會兒才點點頭,拉著銀花一起往後頭走。
“二柱,今晚留下來吃飯啊,釘完了到後頭來吃個梨子。”
二柱頭也不抬得應了。
何二伯隻能說能把糧食和菜弄熟,至於味道就不能有太高要求了。
何傳文再學堂裏多默了半個時辰的書才到後頭,興致勃勃的聽二柱講店裏的事兒:師傅罵了哪個夥計啦、哪家定了一整套的梨木雕牡丹櫃子啦、哪個師傅雕花功夫最厲害啦……
滿倉帶著歪瓜在廚房裏跟在銀花屁股後麵,也不嫌廚房裏熱。
“出去跟糖球哥哥玩會兒,娘就在廚房裏燒火,燒好了就叫你們洗手吃飯。乖了,滿倉最能幹了,幫娘帶某某哥哥和弟弟玩。”銀花一轉身,端著一瓢水險些裝在滿倉身上,隻得先停下來把人哄出去。
“花兒,王兄弟給帶了傳禮他們的信回來。”何家駿拿著一個大信封,笑著站在廚房門口說道。
銀花驚喜的抬起頭。
文年安跟何傳文出去遊曆了半年才到鬆山書院。兩人一去就趕上入學考試,文年安一試就過。何傳禮就在附近找了一個農家借住,苦讀了三個月又參加了一次才進去,這都有一年多了。路途遙遠,好幾個月才能收到一封書信。
當即,銀花也顧不得燒菜,迫不及待的拆了信讀起來……
“……小哥哥又得了一個一級甲等,他已經跟先生寫了申請,停學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