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年雪(2 / 2)

他俯身撈起一壺,遞與她,還未伸到她手邊,她已急切的上前奪下,開封就灌,在不顧淑女之姿,她豪爽的姿勢下,卻隱藏著一顆絕望又淒涼的心,她此生,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空灑淚,無人問,笛聲吹,卻是夢,再相見,等幾生?她暗自感慨之際,酒壺忽被奪下,朦朧一瞧,竟是長雲,驚呼出聲“長雲!”悲喜交加,還未說些什麼,就被打斷“清醒一點。”細視一番,竟還是他,又不相信的掃視四周,呢喃“他那?”秦公子“啪”一聲摔碎酒壺,梅麗頓時就清醒過來,怔怔的立在原地,不知該怎麼平息他的怒氣。他似並不怒,隻是認真的對視她的雙眸,一字一句地說:“我是秦風錦,記好了。”看到她點了點頭,他滿意一笑,又正色“跟我去外麵,接下來我跟你談談他。”

梅麗愣愣的隨他來到外間書房桌案前,瞥見整個桌上隻有一張倒扣的白紙,隱隱再按在桌上的那麵能看到黑墨跡。風錦長袍一揮,手中已拿到那張紙,遞與疑惑的梅麗。上麵寫著的,是她今生都不會想到的。紙上用工整有灑脫的小楷寫有:休書。她有太多的不可相信,反複查看信紙上的內容,真的,上麵寫著:秦風錦休妻梅麗。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絕不是她眼花!隻要他不賴賬,她從此刻起就不是他的妻子了!他醇厚的聲音此刻是那般動聽“是真的,我們已沒有關係了,你的父母也同意,不用擔心。”梅麗抬頭燦爛的笑了,他是多麼不忍心打破她的笑容與夢幻,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不得不麵對。

風錦開口,嚴肅而拘謹:“知道那晚那個男人為什麼服下白瓶中的東西嗎?”“啊!”梅麗沒料到他突然說這話的用意,迷惑的出聲,風錦轉過身去,緩緩陳述:“那天,我們成婚那天的深夜,賓客散去,整個大廳裏隻剩你爹,你娘,和我,本來我們也要去睡覺了,但你爹非常高興,我們有多說了幾句。這時,那個男子從門口走進來,對你父親嚴肅的說‘讓梅麗退親,她不快樂。’你爹生氣了說‘我的家事不用你來管。’他們的態度都很強硬,你娘就說‘她快樂也好,不快樂也罷,已是從夫的人了,你就不要再插手了。找個姑娘好好過日子吧。’可男子堅定的說‘終有一天我會娶,她會嫁,但一定要快樂才好。你們要為她著想。’你父親說‘一口一個為她好,你這樣才是害她,你能為她做什麼?’他一笑,輕聲卻果斷‘一切。’”

風錦聽到背後有嗚咽之聲,便轉過頭來,無奈的說:“後來,你父親說‘一切?可笑,你敢吃我杜府的藥,喝我杜府的茶嗎?’他毫不疑豫‘隻要讓她退親,沒有什麼是不敢的。’許是從未被如此挑戰過極限,杜父大吼‘來人,上茶@’我趕忙勸導‘父親,不要動怒……’‘嗬,’你父親冷笑一聲,寬慰道‘他不敢的。’我隻覺一陣心驚,看那男子倒是不反駁,嘴角還染了一絲笑,我直覺事情不妙,趕忙辭退,回房中找你……後來的事,你也看到了……”

梅麗帶著濃重哭腔仰天大笑,淚卻不停的流下,“哈哈哈哈哈……”笑著卻哭著,有聲卻無聲,她一直以來的痛苦都化作笑音,變為眼淚,肆虐著……笑盡,又轉為痛哭,撕心裂肺“嗬嗬嗬嗬……”她如一片再也支撐不住的葉片,終於肯落在地下,展現一直以來承受風雨後隱忍的脆弱。她有些站不穩了,搖晃顛簸,雙手支撐在桌案上,腦裏不斷回放著那天她所看到的場景,原來今日的休書,是他用命賭來的,倘若那是一瓶毒藥……她又發狂般的大笑,瞬間清醒過來,轉頭用銳利的眼光逼視風錦,冷若寒冰的聲音問:“他服了什麼藥?”京城的人都知道,杜家有一種毒藥,藥性強烈但願……“花冰散。”幸而不是,不過這時何毒,竟從未聽過,於是問道:“什麼毒性?”

風錦從桌案下抽出一本《醫傳》翻到一頁,遞於梅麗,她接過仔細閱讀,“花冰散,流傳地不得知,解法不得,是一種慢性毒藥,服下後,直到第五年才會發作,前四年沒有一點跡象,身體不異於常人,但,但……”梅麗不敢再讀下去,但這句話一直在她腦海裏回蕩,“第五年若在不服下解藥,亡與數年前服藥日相同。”她的身子在不受控製,跌在地下,目光呆滯“亡,亡,這個字好可怕。”《醫傳》是鳳溪國最好的藥書,這裏怎麼能寫……她的天地昏暗無光了……那晚,她真的將酒喝光了,不是為什麼無用的誓約,而是心痛……

那日清晨,她醒來時已在杜府,手中攥著那張休書,上麵染了她的淚雨和血雨,窗外,初年雪早已停止,地下鋪滿了孤獨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