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幽曾經想過無數次,自夜栩登上北夏帝位之後,她身為這一國皇後,此一生一世,與那些敵國出身至交好友們,是否還會再有相見的時日,無數次的夢魘,她幾乎都是在不及黃泉,無相見也的情境中掙紮起身的,便是說好一點,也不過三國相安無事,總之,她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在昔日父親殞命的地方,在那片承載了無數王朝的舊都長安之境,自己竟能平靜安逸的與敵國帝君見上一麵。
當出自盛京帝宮的一架玉趾柔步車在當朝十二皇子的護送下,抵達長安城中的一座名喚‘靜思園’時,輕幽方才知道,原來自己所想到的每一件事,她的夫君都已經早她一步為她打算好了,每一步,都是那樣體貼細致,不忍自己有一分一毫的不隨心意。
“我還以為這一生一世都沒機會相見了,不想還有這一日,還能再見你一麵。”當看到輕幽一身常裝,依舊恍若就是一樣美貌無雙,絕色的容顏映在自己眸子裏時,一樣著一身墨綠錦衣長袍司徒慕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這一生,他早已為在自己成為西齊帝君、她成為北夏皇後之後,便是再無相見之日,隻是卻沒想到,今日促成這一場久別重逢的人,竟是那個他怨恨了數年的昔日榮王,今朝九五。
輕幽的淚痕盈上眼簾,滾熱的淚珠簌簌落下,輕緩的走到他麵前,給了他一個妹妹的擁抱,“都是做皇帝的人了,怎麼還一口一個‘我’的叫著?”
司徒慕明失笑一聲,無奈道:“我的命裏統共剩不過幾個自家人,難道在你麵前,還要裝蒜不成?”
聞聽此語,她心裏禁不住一觸。
片刻,離開他的胸膛,輕幽悠遠的一笑,看著他的神情卻有多少的無奈在裏麵,緩緩牽起他的衣袖,仍像多年以前的師兄妹相處一般,“師哥,你的身邊也該有一個人,不管為了西齊國祚,還是為了你自己也好,皇後之位,不可久懸的。”
司徒慕明微微怔了一怔,隨即眼裏掠過細微的落寞,再開口時,話鋒卻恍若與前言無關,“幽幽,對不住,這一次夜栩傳來的消息匆忙,晴空如今身在蓉城青城山,趕不及與我一處過來與你相見。”
“蓉城、青城山?”輕幽怔愣片刻,腦子裏想了一想,忽而恍然,“是慕茶與她說了青城山中事,她是去見姑姑的?”
司徒慕明點了點頭,“自國祚安穩之後,慕茶這些時日也一直呆在長安王府中,未有擅動,他想著晴空終究算是步元帥的義女,往日不知道也算罷了,既是知道尚有一位長輩存在,自然也該當讓她知道,晴空聞此之後,便出了帝都,去了青城山。”
他說著這一番話,彼時兩個人都不曾注意,窗外隻在此刻,閃過一個小小的身影,悄無聲息。
“這倒也大可不必……”輕幽長歎一聲,雖知晴空心意,但總是更明白心溋姑姑養靜摒世的心思,不由覺得有些無謂,“姑姑原是養了半世的靜,晴空有心便是好過一切的,沒這必要非要過去一趟,縱使相見一麵,也是無謂。”
司徒慕明聽著她說話,眼裏一刻不移的望著這張一生恐此一麵的容顏,心裏隻在一個片刻,卻好像掠過了千萬種情緒。
“幽幽,”片刻,他握起她的手,動作輕柔幹淨,一如兄妹之情,“我問你一事。”
他的語氣並無十分的嚴肅,隻是輕幽聽著,卻有完全的認真。
“嗯。”輕幽認真的看著她,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司徒慕明看著她的眼睛,而她卻也恍若從那雙俊美的眸子裏看到了一些異樣的情緒,隻聽他語氣不疾不徐,問道:“若是我說,把晴空交給我一生一世,你可願意?”
初一聽這句話,輕幽的眸光定定的怔在那裏,心裏一片空白。
看著司徒慕明靜和的眼睛,漸漸,她知道、她確信,她的師哥沒有在說笑。
對於這個消息,一時之間,她說不上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你當真要娶晴空?”司徒慕明的意思被她這樣譯了過來,更加的清晰明了,也更加的直截了當。
其實,輕幽心裏很明白,夜栩也知道,早在西齊朝換了新皇之後,北夏朝中亦是安定,而晴空卻還留在伊犁而不說要回盛京,這一件事已經將那丫頭的心思表露的很明白,若是那裏沒有讓她牽掛的人、沒有一個對於她來說要比輕幽和夜栩加起來都重要的人,試問她又如何會留在那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