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熏風微吹,盛夏的腳步已近在眼前;外頭豔陽高照,綠草如茵,碧樹扶疏,間或聞得幾聲鳥語,抬頭一望,原來是燕子銜泥,築巢於簷下;隻見牠飛進飛出,好不忙碌。
外頭燕兒忙著,裏頭的人兒,卻也沒能空閑。
“妳這樣進軍,看我埋伏於此的三千士兵,把妳給團團包圍,再以落石陣夾擊之!”龐統厲聲大喊,將兵棋往前一擺,恰巧就擋在靜韜那隻馬卒麵前。
“哪來的落石陣啊!師傅你這謊可扯大了!”靜韜一臉不服,執起馬卒,毫不留情的把龐統那隻步卒踹到一邊去,“河水在這兒呢!距離山頭足足有十裏,就算以車運之,好歹需耗費三日,並且得動用少說一萬名將士,你說你哪來這麼多人!”她揚起玉指,咄咄逼人的戳向對頭的龐統。“就算就地取材,這山頭光禿禿的,哪來的木頭?就算要石頭也根本不夠哇!”
龐統咬了咬牙,把這條計策畫了個叉,“好,我不用落石陣,火攻總行了吧?”他立起自己的步卒,反過來踹倒靜韜的馬卒,“這時候江北天幹物燥,於山下取幹草,以驕陽曬之,即可為引信,就算木材稀少,要對付妳的一萬馬兵,可也綽綽有餘了。”將另一隻步卒繞到山後,以成前後夾擊之勢,“我軍行經山道,最快隻需一日夜,屆時再從後夾擊之,妳這一萬人還保得住嗎?”
“唔……”她忿恨的瞪著眼前情勢,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馬兵遭滅,“師傅最可惡了!”舉起筆來,將所羅列的第三十七條計策畫
去,“我不甘心!重來重來!”她立起馬卒,將所擁兵馬擺回自軍寨柵,重新列起計策來。
軍師者,需算無遺策;一計扣上一計,即為環環相扣是也。兩人雖為紙上談兵,但若真遇上戰事,亦做如是算;則一計不成,另一計取代之,不使自己驚慌失措,常保冷靜矣。
靜韜在龐統門下學了半年,星相之術仍在基礎,但兵法謀略等術已漸有所成;起初還能輕易瞧出破綻的龐統,現下與她對弈,已是馬虎不得,得隨身備齊紙筆,認真以對才行。
龐統執起筆來,重新計算,但算到二十五計時,隻覺得手腳乏力、兩眼昏花,抬頭往外一看,原來午時將近,已是接近用飯的時間了。“靜ㄚ頭……”肚子咕嚕嚕的叫了起來,他揚起一掌,顯得有些欲振乏力。“咱們先休兵吧,師傅……餓了。”沒有兵糧,饒是肚裏擁有再多奇策,亦是徒然。
靜韜算到十七計時,也停了筆,“已經要吃飯了?”才不過起了兩局,就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是啊……苓ㄚ頭、苓ㄚ頭。”他往後一倒,有氣無力的喊著,“真不行了,唉……”他叫的小聲;那黑衣姑娘總能聽見,隻是這回帶來的,卻是個晴天霹靂的惡耗。
“家裏沒菜了。”苓口吻平淡,活像是在說“今兒個天氣不錯”。
“什麼?”龐統大叫,瞠目結舌的看著她,“沒了?哎呀!我餓啊!”他捶胸頓足,哭天搶地的模樣,簡直像幾天沒吃飯似的。
苓見狀,隻是微微瞇細了眼,沉下聲調,“若士元叔可以把房間整理得幹淨些,我大可一早便去買菜。”說來說去,還是他惹來的;俗話說得好,自作孽,不可活啊!
“季姊,我看我們還是快些出去買吧?”靜韜食量也大,隻見她撫著肚皮,是也沒比龐統好到哪兒去。
“放心吧,我瞧士元叔還能哭喊掙紮、活蹦亂跳,再餓上兩餐都不會有事。”
龐統聽見女兒這句話,立刻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苓ㄚ頭,妳好狠的心啊……”他隻差沒掩麵啼哭,來給季苓呈上一份無言控訴。
苓撇了撇唇,朝他伸出手,“還不快點交出來,我這就去買,行了吧?”
龐統總算露出了一點喜色,“既然都這個時間了……不然我看咱們就叫外食吧?”方才像餓壞了的可憐模樣瞬間消失;龐統端坐起來,交出錢包,開始認真考慮起吃食來,“花椒大鹵麵不錯……但廣怡軒的鴿腿飯也有一陣子沒嚐了……”究竟要哪一個呢?乖乖!還真難抉擇啊!
靜韜見狀,下巴差點沒掉下來;明明都已經家徒四壁了,還想吃那種東西?他口裏念得那些,可都是那些館子的招牌菜啊。
苓瞇細了眼,“想都別想!”將錢包揣入懷裏,對龐統一臉哀怨神情視而不見,“靜,咱們出門走走;妳也省得聽士元叔抱怨。”拋下話語,苓沒等靜韜答應,隨手取來竹簍,便瀟灑的甩著長辮,出了廳堂。
靜韜望了窩在角落啜泣的龐統一眼,隨即邁開步伐,跟了上去,“季姊!等等我呀!”
等到兩個ㄚ頭連袂出了門,龐統這才回過身來,頗感欣慰的看著緊閉的大門。“喲喲,天要下紅雨了?”他是清楚苓最近與靜韜越走越近,慢慢的接納她了,但印象中,這似乎還是頭一回,苓主動邀著靜韜一塊兒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