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瞧著臉幾乎快貼到地上去的小姑娘,難得怔然,而後開口的第一句話,卻是……“吃過飯了嗎?”
他走出廳堂,就站在靜韜前頭。靜韜看著他的腳尖,抬起頭來,“欸,吃、吃過了,我吃飽才來的。”她雖不明白問這句話的用意何在,但清楚龐統這人老是不按牌理出牌,深怕此問另有深意的她,隻是小心翼翼,據實相告。
“ㄚ頭,妳可以安心出門買菜了。”得知不需要多她一口飯後,龐統似乎鬆了一口氣,隻是揚了揚手,催促著季苓出門。
季苓靜靜的走出宅子,帶上大門。靜韜回頭,那黑衣姑娘已不見人影,“起來吧,進來。”龐統先行轉身,沒多照看她,但那低沉語調裏,已少了當日的嘲諷。
靜韜拍了拍衣袖,褪去絲履,依照他的指示,就在之前那張席子上落了座。
“都想清楚了?”龐統讀著公文,執筆疾書,隻是略分出心思來,與靜韜談話。
“清楚得很。”靜韜嫻靜的坐著,眨著一雙瑩燦大眼,整張俏臉彷佛盈滿笑意。“能拜師傅為師,確實是難得的機會;師傅測試的沒錯,要拜師的是我,該來求您的,也隻能是我。”說著說著,她又是一拜,“望師傅原諒靜韜前日的無知,大人有大量,收了我這個頑劣的徒弟吧。”
他睞了她一眼,露齒一笑。“跟我學藝,可沒像孔明那裏這麼輕鬆。”
“無妨,請師傅嚴格指導。”
“我這個人無禮慣了,無拘無束的;妳不怕忍受不了?”
“無妨。既是學藝,哪有徒弟嫌棄師傅的道理?”靜韜答得流利,早已清楚自己要些什麼的她,已不把這等表象,當作是阻礙自己的借口。
“看來……是真有些不一樣了。”龐統狀似滿意的點了點頭,“好吧,妳跟我來。”他拋下公文,霍地起身,而靜韜亦然;龐統雖不頂高,但腳力雄健,領在前頭,差些要令靜韜趕不上。
所幸這宅子不大,回廊很快也就到了盡頭,“這兒是書房,我處理公文大多在外頭,這兒隻有看書時才過來。”他挑起一眉,一手按在門板上,“看到裏頭可別嚇一跳。”
靜韜見他一臉神秘,又聽說這是間“書房”,忍不住雀躍起來。他大掌一推,裏頭的景象隻消一眼,便能讓靜韜永生難忘。
她走入房內,環顧四周;這是哪門子的書房?她回過頭來,掩不住驚訝神色的朝龐統問了,“師傅,這……這裏根本一卷書都沒有啊!”她指著牆上的壁櫥,空空如也,裏頭隻有一張席位,一方小桌案,除此之外,再無它物。
“我不是說了嗎?這隻是一間‘書房’,妳又何來此問?”龐統笑嗬嗬,對靜韜的反應很是滿意。“隻有‘看書’的時候才過來。我不一定要把書擺在裏頭吧?我可以拿著書到裏頭看啊。”他揚了揚袖,證明自個兒的思路沒什麼問題。
靜韜楞了;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一般人的想法,通常都是把書放在“書房”,想看直接拿來看比較方便吧?
“書都在我的臥室,不過,是也沒幾卷;書卷那種東西既不能吃,也賣不了幾個錢,但用買得就是貴。龐某家徒四壁,自然不可能擁有多少藏書。”
“哪,妳……妳叫什麼名兒來著?”他抓著一頭長發皺眉,正絞盡腦汁回想著。
“我叫張靜韜。”她歎了一口氣,知道眼前的這位先生記性不大好;罷了罷了,就當她心甘情願拜了這樣一個師傅,給他耍弄、笑話,甚至連名兒也記不住都無所謂,隻要他能將那些兵法謀略都傳授給她就行了。
“對,靜韜。”龐統頭一回將她的名兒掛在嘴邊,“這又是另外一課。”他指著這間空空如也的廂房,“妳要記住,戰場上消息來來去去,誰能保證妳聽見的是正確的呢?妳所認為的情況,或許與事實真相,差了十萬八千裏呢。”
靜韜登時領悟了龐統的意思,她回想著“書房”二字,再對照著眼前所看見的景象,朝龐統頷首,“徒兒大概明白了,但是,若對任何消息都存著疑問,那究竟該怎麼打仗才好?”
“妳讀過孫子兵法了吧?”他指著靜韜;今日上門,她仍是帶了一包布包,他想裏頭除了筆墨,應該還有一卷孫子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