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結局(1 / 3)

時間回到五天前,那個看似尋常的午後,葉長安夢到自己嫁給了紀蔚年。

那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好不容易夢到一次,居然還不圓滿,紀蔚年在婚禮中消失,猶如泡沫般碎在了銀光裏。

葉長安於夢中驚醒,緊接著電話鈴響起,一聲又一聲。那時她已預感到不幸發生,懦弱的選擇回避。

十三個未接過後,她收到了一條短信:“葉長安,我是胖子。剛剛……阿年沒了。”

“啪嗒”,“啪嗒”,“啪嗒”。

手機落地,眼淚滑落,心碎聲響。

幾乎不用求證追問,葉長安很清楚的感覺到,他說的是真的。

生命中最重要的羈絆離開,猶如抽筋剝骨。萬箭穿心的滋味,大概不過如此。

如果那時有人聽到她哭泣的聲音,一定會覺得悲愴可怖。那是來自心底的哀鳴,在訴說永別的痛苦,以及對愛情的悼念。

兩個小時後,葉長安再次收到短信:“現在能上網嗎?有些事情我想告訴你。”

胖子是在這一年九月份出的國,去之前他打問了一下紀蔚年所在的學校,特意報了相近的一所。

他們一起租了一間二居室的房子,多數時候自己做飯,偶爾應胖子要求出去改善一下夥食,每周去超市采購一次。

空閑的時候紀蔚年喜歡在陽台的躺椅上曬太陽,九月的太陽還有些毒辣,紀蔚年卻很喜歡呆在那裏,一曬就是幾個小時,居然也沒曬黑。

胖子有時看他動也不動的沉沉睡去,麵色都被陽光映的有些透明,就像隨時都會消失一樣。很多次他看著這樣的紀蔚年都有些害怕,刻意去陽台上弄出些動靜吵醒他。

有一次胖子甚至去探紀蔚年還有沒有呼吸,他剛一伸手,就被握住了手腕。

原本睡得平靜安穩的紀蔚年那一瞬間睜開了眼,有些哭笑不得:“這是做什麼?”

胖子尷尬的摸摸腦袋:“啊,我逮蟲子呢。”

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又拍了拍胖子厚實的肩膀:“放心,我沒事的。”

“哈哈,當然,哈哈。”胖子為了掩飾情緒不停幹笑,還是有些擔心。

他忘不了紀蔚年上次住院的場景,那時醫生對他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患者還可以撐七到十年,不過隨著年齡的增長免疫力會越來越弱,最後一個小小的感冒都可能會要了他的命。”

七到十年,他們不過二十歲的年紀,紀蔚年卻活不過三十歲。原以為歲月漫長的可以隨意揮霍,沒想到已經逼近生離死別。

胖子難過的狠了有些想哭,卻還要生生忍著怕他難受。

可紀蔚年總是有辦法消除他的顧慮轉移視線,比如提到吃飯問題:“一會想吃什麼,我做給你。”

“啊,我正好餓了嘿嘿,今天做個雞湯吧,放上豆腐,香菇,土豆!”

“能幫我削土豆嗎?”

“好好好!”

那之後胖子心翼翼的觀察了他一段時間,發現紀蔚年的狀態還算不錯。他的作息規律,飲食健康,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學業上,看上去一切正常。

胖子稍稍安下心來,之後就有些閑不住。跟紀蔚年不同,他天生喜歡熱鬧,更何況到了新的環境,著實想到處吃喝玩樂順帶結識一些狐朋狗友。

後來胖子很快結實了幾個華人朋友,融入圈子後時不時出去跟他們出去廝混,一來二去就有些上癮,經常打個招呼就幾天夜不歸宿,偶爾回去也不太能見到紀蔚年。

直到有一天,胖子半夜回去拿東西,發現客廳的燈還亮著,紀蔚年正坐在沙發上,麵前的桌子上有幾個酒瓶。

他盤腿坐在那裏,臉上笑眯眯的,一手拿著杯子,小口小口喝的很慢。

胖子看到桌子上的酒瓶已經空了大半,再一看紀蔚年的臉和眼睛已經紅的厲害,當即把他的杯子奪了過去。

“紀蔚年,你這是幹什麼?你自己的身體什麼樣自己不知道?還敢喝這麼多酒?不想活了?”胖子難得生氣一次,火氣大的可怕。

紀蔚年搖搖晃晃的伸手夠了夠酒杯,胖子直接摔到了地上,又把桌子上的酒瓶一個接一個的摔碎。

劈裏啪啦,遍地殘渣。

胖子走過去扯住他的衣領:“清醒沒有?”

紀蔚年搖了搖頭,舌頭有些打結:“胖子,你今天……好凶啊……”

“下次再他媽讓我逮到你喝酒,我打斷你的腿!”

“哈哈,我沒事,就是……就是高興而已,所以喝酒慶祝一下。”

胖子伸手把他撂倒沙發上,氣的臉上的肉都在抖:“啥事高興成這樣?來來,跟我說說,甭想匡我!”

紀蔚年搖搖晃晃站起來,從沙發的另一頭搬過電腦:“你看……她要結婚了,這是婚紗照,真好看,是不是?” 他說話時臉上還帶著癡癡的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胖子一愣,接過電腦就看到了葉長安,以及薑淮左。幾十張照片,全都是他們的合照。

葉長安原本底子就好,在妝容和服飾的襯托下更是好看到不可思議,身邊那個男人跟她比起來也毫不遜色,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胖子翻了一遍後心涼了半截,竟像是不認識葉長安一般,遙想平時她雖然冷淡,對紀蔚年也算是上心,不想竟會發婚紗照來刺激他。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他扭頭問紀蔚年:“這是……葉長安發給你的?”

紀蔚年卻沒來得及說話,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麵色紅的嚇人,隨後俯身“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伴著嘔吐物出現的,還有許多血。

胖子趕緊送他去了醫院,可紀蔚年第二天就固執的出院回家,他不肯接受治療,也不願再為難自己。

活著這種事情,早就成為一種負擔。

先前他努力讓自己忙碌起來,盡可能不去想有關葉長安的種種,在胖子和其他人麵前也強撐著打起精神,裝作一切良好的樣子。

可他還是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體狀況的變化,強撐許久的各個器官已經不堪重負,他猶如古樹般開始衰敗,由內而外,回天乏術。

人生已經艱難至此,紀蔚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堅持下去。在看到薑淮左如約寄來的婚紗照的後,他突然就覺得死而無憾,沒有什麼再放不下的東西了。

既然如此,就沒有再勉強自己堅持下去的理由。生死之事,看開了其實也沒有多麼可怕,紀蔚年已經開始有些期待那個時刻的到來。

那之後紀蔚年的身體每況愈下,他不願讓胖子擔心,挑了他不在的時候悄悄離開,搬去了城郊的一座小房子。

那裏風景很好,鄰居也很友善,他喜歡在日落之時去林間散步,走走停停,直到彩霞散盡才肯回家,沉沉睡去,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迎來日出。

等胖子千辛萬苦找到紀蔚年已經是一個月之後。

他呆呆的站在那個昏暗窄小的房間裏,隻一眼就落了淚。

紀蔚年蜷縮在靠牆的單人床上,麵頰凹陷,瘦骨嶙峋,手腕細的像是隻剩了骨頭。

那時他仿佛剛剛睡去,枕頭邊兒的手機還是亮的。

胖子走過去拿起來瞧,入目就是葉長安的照片,背景是在遊樂園。隨後他還在紀蔚年手裏發現了他跟葉長安的大頭貼,那是他所見過的紀蔚年最開心的笑容。

明明這樣喜歡,卻能成全放手,胖子覺得世界上沒有比紀蔚年更傻更狠心的人。他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後想盡方法把葉長安推離,又在知道她跟別人終成眷屬後了無牽掛一心等死。

這個傻瓜明明放不下,卻隻肯為難自己。

紀蔚年再醒來時已經是在醫院裏,胖子坐在他身邊,正在削蘋果。見他醒了胖子連忙把保溫杯裏的粥倒出來,一勺一勺的喂給他喝。

整個過程裏胖子沒有說一句話,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紀蔚年勉強喝了幾口就搖了搖手,疲憊的合上眼睛休息。

胖子也沒堅持,坐回原處繼續削蘋果。

幾分鍾後紀蔚年重新掙開眼睛,就看到胖子在掉眼淚。他嘴唇都在哆嗦,可是強忍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胖子……別哭了……”

紀蔚年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裏擠出來的,沙啞虛弱,像是換了一個人。

胖子手一抖就削到了手,借著由頭哭出聲來。醫生說紀蔚年拖得太久,已經沒有什麼有效的治療措施,大抵還能撐個幾天。

可他的朋友人這樣好,還這樣年輕。

胖子想起從前,沒課的時候他總是懶得下樓買飯,每次都是紀蔚年下樓跑腿給他捎回來。平常他不喜歡學習,專門等到期末突擊,也都是紀蔚年給他劃重點,講難題。還記得有一年他感冒發燒,一直昏睡到下午,其他人都以為他在偷懶,隻有紀蔚年不放心的瞧了瞧,這才把他送去醫院……

胖子想起一件事來心就抽抽一下,哭的渾天暗地,恨不得把自己的命分給紀蔚年一半。

等他平靜下來紀蔚年已經又昏睡過去,他們連好好說話的機會都不多了。

紀蔚年一覺醒來時胖子還在削蘋果,好好的一個蘋果讓他削的坑坑窪窪,果皮掉了一地。

胖子見他醒了給他切了一小塊,又去給他盛湯。

紀蔚年喝了幾口,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有些慌亂的看了看床頭,又看了看枕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