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竹安放下手中青花白瓷的精致茶盞,微微一笑:“三弟府上的茶愈發可人了,這君山銀針深得我心。”
付驥恭謙守禮,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喜色:“多謝皇姐讚譽。”
她也不隱瞞,開門見山地點出自己的來意:“三弟幾日後就要登基,我想事先提點你幾句。”
“皇弟洗耳恭聽。”想來,能讓自己的這位大姐親自來一趟的,必定是要緊事。
付竹安身體微微前傾,縱然妝容素雅,玉顏任舊流光動人:“三弟可知,何為帝王之術?”
付驥沉吟:“身為帝王,首先應當悉知如何籠絡人心,民心乃社稷之本。其次應當精通如何識人,選人,量才,若奸佞當道,賢臣落魄,國家勢必衰微。最重要的是,帝王應當萬事以江山社稷為先,不爭小利,而私天下,此乃帝王之術的精髓。皇姐,可對?”
付竹安搖頭:“這些老生常談的話,便是我問一個三歲小兒,他也照樣答得出來。這可不是令我滿意的答案。”
他死死握住自己的手,感到掌心冷汗森森:“請皇姐指教。”
“你必須明白,帝王之術最大的特點,便是言行不一。帝王在朝堂上號召務必遵循的那些忠節孝道,禮義廉恥,那是束縛臣子的工具。若是帝王也要遵守這些,是必然守不住一個國家的。”
付驥一驚,猛然抬頭,而她仿若沒有注意到一般,自顧自地說:“你要成為帝王,就不得不做一些肮髒的勾當,誣陷,替罪,嫁禍,這些都是你穩固朝堂的手段。所以你需要善於把握時機和審時度勢。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況李貴妃仗著李家勢大,任舊虎視眈眈,若你要立威,就不得不處理掉一些老臣。若你不用雷霆手段讓眾臣心服,李家必反。”
“不,二哥不會這麼做的。”他不由得反駁。
“哪裏由得他說了算呢?李丞相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若你禦下不力,他必然在朝中宣揚你的昏聵無能,說我一女流之輩定下的儲君百無一用,借此拉攏朝中對我本就心存不滿的臣子,借勢起兵,廢掉你這根基不穩的皇帝,擁立二弟登基。到那時,二弟不過淪為他掌權的工具罷了。”付竹安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付驥任舊不服:“可李丞相是個文官,他沒有兵權,如何能造反呢?”
“黃文軒出征多摩,大獲全勝,即將班師回朝。”
他蹙起眉,憂心忡忡:“皇姐你的意思是,他會拉攏黃文軒?”
她不答,反問道:“若你想要避免這樣的情況發生,你該怎麼做?”
他不假思索:“大肆封賞黃文軒,讓他感激於皇恩浩蕩,繼續為皇室盡忠。”
付竹安再次搖頭:“非也。若如是而行,黃文軒得到了本當屬於他的獎賞,在朝的勢力又將壯大,反而更有可能不甘於屈居人下,從而與李家相勾結。”
付驥苦笑:“那我該如何是好?”
“朝中有個四品文官,叫做賀寬,他的妻弟在前年在街上不慎攔了黃文軒的馬車,竟慘死於黃文軒手中,事後他找了個替罪羊,這事兒最終不了了之。但從那以後,兩位大人就一直不對盤。我昨日派人去賀寬的府裏告知黃文軒回來的具體日子,讓他提前一天做好準備。”她眉眼含笑,緩緩道。
付驥咬咬牙:“我明白皇姐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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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文軒進京時滿腔豪情,壯誌淩雲,想到自己這次一舉殲滅了多摩,他抑製不住滿心歡喜,就等著被加官進爵了,誰知他前腳剛踏進京城,後腳就聽見自己被賀寬狠狠地參了一本的消息。
賀寬彈劾他的理由是“軍無綱紀,致令多摩奇寶,散於亂兵之手”。黃文軒心裏一邊咒罵著賀寬,一邊打算進宮麵聖。他賀寬一個文官,怎會知道亂兵哄搶寶物?就算他所言屬實,將士們打了勝仗收繳戰利品不是很正常嗎?再說了,跟他黃文軒的功勞比起來,那幾件珍寶又算得了什麼?
不過還好,想來這新登基的毛頭小子連龍椅都沒坐熱呢,應該也不敢把他怎麼樣。
麵聖之時,他悄悄看了一眼新帝,卻不料他的臉上籠罩著一層可怕的冰霜。黃文軒心裏咯噔一下,慌忙畢恭畢敬地跪下:“參見陛下。”
嘩啦一聲,一道奏折被準確地扔到了他的臉上:“你自己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國庫空虛,攻打多摩的目的之一不就是填充國庫嗎?你是主帥,沒有做好帶頭作用,卻縱容部署趁機擄掠,中飽私囊,失了錢財是小,往後該當如何行軍紀,正軍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