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盡管不願意承認，但程瑞的心裏確實憑空生出一絲喜悅，雖然不知道旬瑋來幹什麼，但看見他，竟無端覺得滿足。
這不是個好兆頭。程瑞懊惱地想，自己不是已經親手扼殺了剛剛萌生出來的邪念嗎？怎麼能這麼不知分寸，連這點感情都控製不好。
整理了一下情緒，程瑞故作淡然地問：“有事兒？”
旬瑋把程瑞掉在地上的文件撿起來，深深地注視著他：“沒事。”
“那你來幹什麼？”
“來看你。”
程瑞差點閃到舌頭。
縱橫生意場，程瑞輕易就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心跳驟然加快，但還是掩飾著情緒，依舊淡淡地對著桌上的文件夾點了點頭：“坐吧。”
旬瑋順從地坐上沙發，習慣性地掏出煙和洋火，想抽一根。這屋子裏程簫製造的煙味還沒散去，嗆得程瑞難受，於是一皺眉頭：“想抽煙就出去！”
旬瑋頓了一下，把煙又裝了起來。
程瑞推了推眼鏡，話說的很疏離：“這屋子裏煙味重影響我工作，你可以到外麵抽完了再進來。”
“我不抽了。”
“……”隨便你。程瑞恨恨地簽下名字。
……
簡單收拾了行李，於小滿跟於媽道了別，就出去了，跟他一起出去的還有程明。程府門口的弄堂裏，程簫叼著煙靠著牆壁正等著他們。
自從北平回來之後，程簫抽煙就抽得特別凶。也不是故意想這麼做，就是有時心裏實在是空落得發慌，抽根煙就能平靜不少。
看於小滿出來了，程簫把煙頭扔地上踩熄：“走吧。”
於小滿還沒說話，程明趕緊接了話：“少爺，我能一起去嗎？”
程簫看了他一眼，因為這個人，秦思白的嗓子倒了，受了一身的傷。程簫悲哀地發現，他身邊的人，一個兩個除了給秦思白帶來傷害，什麼都沒為他做過。
程明緊張地看著程簫陰晴不定的臉，手足無措。其實他沒有別的意思，戰場上子彈不長眼，他就是想，能幫程簫擋顆子彈也好。
程明看過程簫的狠戾，知道他的冷酷和不近人情，好一點的話，也許程簫會掉頭走掉，再糟糕說不定會招來一頓揍。但程明說什麼都沒想到，程簫一開口說出的竟是這樣一句話：“你留下陪陪你娘。”
秦思白究竟給程簫多大的影響，也許程簫自己都不知道。程簫遇見秦思白之前，經曆的是無情和殘酷，看到的是陰暗和肮髒，於是他便覺得世界本該如此。但是其實人人都向往溫暖，沒人生來就不喜歡陽光。秦思白不是救世主，他沒有能力把程簫的過去抹殺，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他很普通，沒什麼太遠大的誌向，境界也沒那麼高，但就是他，讓程簫覺得，原來自己也可以這麼生活。
但如今，那個人沒了。
如果我按著你的想法活著，你會高興嗎？
……
而程明顯然沒想到程簫會這麼說，明顯愣怔了一下，隨即有些苦澀地笑了一下：“少爺，您讓我去吧，我娘……走了一個月了。”
程簫微微抬了抬眼瞼，人真脆弱，說死就死了。“走吧。”